汞脂粉而容貌受损、备受欺凌的宫女都召集到灵堂前。
她指着那块素白的牌位,对她们讲述了许怀安的故事。
“三十年前,他为了揭露毒药,被割掉舌头,烧成枯骨。所有人都说他疯了,说他冲撞了贵人,是罪有应得。”
沈知微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他不是疯子,也不是罪人。他只是这深宫里,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你们脸上的伤,他三十年前就想为你们医治。只是他的声音,被人永远地夺走了。”
短短三日,这间小小的灵堂,竟成了宫中一处隐秘的所在。
不断有低阶的宫女、太监,悄悄地前来,为那块无名牌位点上一炷香。
她们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站一会儿,眼神里有恐惧,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唤醒的、沉默的共鸣。
夜里,谢玄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医塾。
他看着灵堂里摇曳的烛火和袅袅的香烟,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你在唤醒她们的记忆,同时也在唤醒沉睡的恐惧。当恐惧足够大时,她们会把你当成新的灾祸源头。”
“恐惧,是因为凶手还好好地活着,甚至活得更好。”沈知微没有回头,“那就让她们看看,凶手是如何畏惧一个死人的。”
谢玄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低笑一声,从袖中递出一份密档。
“如你所愿,他怕了。”他语带玩味,“林景和已联络数名宗室御史,准备明日早朝,以‘擅掘宫坟、亵渎先朝、妖言惑众’之罪名,正式弹劾你。”
沈知微接过密档,看也未看,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她转身,走向医塾新设的公开展厅,“那就请林侍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三十年前的假药账,至今还在用同一套假印章。”
她亲手将那片焦黑的账本残页,用最精致的锦缎托裱,郑重地放入展厅首卷的琉璃柜中,标题赫然写着——《医药弊案始末录》。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的细雨,洗刷着宫墙的陈年积垢。
一队身着素衣的宫女,正列队而来。
为首的小蝉,双手郑重地捧着一只干净的白瓷碗,碗里盛着一汪清水。
她走到许怀安的牌位前,将那碗水轻轻放下。
那是她们如今每日晨起,用来洁面的、再也不会伤害皮肤的薏仁汤。
一碗清水,敬三十年前说真话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