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神丹妙药都管用!
沈知微见他情绪稳定,这才顺势引导:“那你告诉姑姑,什么时候,你的心会变成奔腾的野马?”
萧景珩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床边满脸关切的皇后,又似乎穿过人群,看到了某个更遥远、更威严的身影。
他咬了咬下唇,许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每次父皇看我的时候……他不是在看我,像是在看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件必须完美无瑕的东西……姑姑,我不想当太子,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稚嫩的话语,却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沈知微心头。
她明白了,这孩子的心病,源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从药囊里取出了纸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心形图。
“殿下,从今天起,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叫‘心跳日记’。”她教他如何触摸脉搏,计算一分钟的心跳次数,“每日早、中、晚各记一次。心跳快的时候,旁边画一匹马;心跳平稳时,就画一滴雨。再把你当时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都简单记下来。”
她将笔递给他,目光温和而坚定:“记住,你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诚实。它会告诉你一切。”
这场风波,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平息了。
沈知微的“听心神器”和“心跳日记”在宫中不胫而走,为她本就传奇的履历,又添了一笔神秘色彩。
回到掌医司,心灵手巧的阿蛮立刻照着那听诊器的样子,用掏空的竹管和牛皮薄膜,模仿制作了一批更为简易的“听筒”。
沈知微将这些听筒分发给夜课班的几名宫女学员,让她们互相练习。
浣衣局的冯嬷嬷被小满拉来做“教具”,起初她连连摆手,满脸抗拒,觉得自己这把贱骨头不配用这么精贵的东西。
直到小满将听筒放在她背上,听了半晌后,皱眉道:“冯嬷嬷,您这肺里,有水泡声,是不是天一冷就咳得厉害?得赶紧用些清肺化痰的药,不然拖久了要成大病的。”
冯嬷嬷浑身一震,她这老毛病已经好几年了,太医从来都只说是风寒。
她怔怔地接过那竹听筒,学着小满的样子,颤抖着贴在自己心口。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沉稳而又疲惫的,属于她自己的心跳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传入耳中。
这位在宫中扫了一辈子地、擦了一辈子墙的老妇人,突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我活了六十年,从来没人告诉我,我自己……也能听见自己的命……”
人心是最大的谜题,也是最强的武器。
沈知微在教她们医术,更是在教她们正视自己。
三日后,尚仪局的柳含烟被押赴刑场。临行前,她指名要见沈知微。
在阴暗的囚室里,这位曾经的彩画姑姑,虽双目失明,脸上却异常平静。
“沈医官,”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虽盲,却能分辨上百种颜色。那药墨,确实是我亲手调制的。但我以为……那只是用来净化佛画,祛除邪祟的……”
“净化?”沈知微蹲下身,与她平视,“柳姑姑,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玷污‘正统’、藏污纳垢的,从来不是什么图画上的邪祟,而是那些躲在背后,用淬毒的墨,去掩盖真相的人?”
柳含烟枯坐的身影猛地一颤,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浑浊的眼眶里滚下两行清泪。
最终,在狱卒的催促声中,她凑到沈知微耳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句话:“西暖阁,第三幅《耕织图》背面……有用血写的……悔状。”
送走柳含烟,沈知微独坐在空无一人的诊室里,夜色如墨。
她取出那个黄铜听诊器,没有去听自己的心跳,而是将那冰冷的听头,轻轻贴在了连接着宫墙的冰冷墙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