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样,猛地从妻子身边弹起来。粗糙的大手飞快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仿佛要擦去所有泄露的疲惫和绝望。转身面对儿子时,他已经努力在黝黑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刻意轻松的、甚至有些夸张的笑意。
“饿坏了吧儿子?”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欢快,试图驱散屋里的阴霾。他指了指墙角那个冒着微弱热气的煤炉,“锅里给你留了热乎的玉米粥!爸这就给你盛……” 他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一切都好”,动作甚至有些仓促。抬起的手臂上,那件洗得发薄的工装袖口处,几点在巷口蹭上的、带着潮湿霉味的墙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然而,他那故作轻松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落地——
“咳咳咳——嗬——咳咳!!”
周秀兰那刚刚稍有平息的胸腔,再次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剧烈呛咳!这一次比刚才更加凶猛,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呻吟,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整个身体在折叠椅上剧烈地痉挛、抽搐,像狂风中断了线的风筝。刚刚恢复的一点平静被彻底撕碎,床头那搪瓷缸被震得在木板边缘疯狂跳动,“叮叮当当”的刺耳声响,如同丧钟般敲打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李明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书包带子无声地从他僵硬的肩头滑落。他怔在原地,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无措,目光死死锁定在母亲因剧痛而扭曲、弓起的身体上。
李建国伸向锅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那刻意堆砌的笑容瞬间凝固、碎裂,只剩下眼底一片无法掩饰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慌乱。他仿佛被那咳嗽声钉在了原地,像一个被拆穿了所有伪装的拙劣演员,面对着儿子洞悉一切的目光和妻子痛苦挣扎的身影,动弹不得。房间里只剩下周秀兰撕心裂肺的咳喘声,和他怀里铁皮盒中硬币冰冷而绝望的回响。
八月末的蝉鸣像是无数片生锈的锯片,在粘稠的、被烈日烤得发白的空气中撕扯,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嚣叫。工地巨大的灰色水泥框架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李建国就蹲在其中一小片阴影里,后背紧紧贴着粗糙、滚烫的工棚板壁。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洗得发灰的工字背心,在深蓝工装裤的后腰处洇出一大片深色印记。他抬起粗糙的手,指甲缝里深深嵌着几小时前搬运水泥时钻进去的灰浆,黑乎乎的一层,硬得像石头,怎么抠也抠不干净。
他从同样沾满灰尘的布袋里摸出半个冷硬的馒头,刚用力咬下半块,馒头渣刺喇喇地刮着喉咙往下咽。就在这时,裤兜里那个廉价的、屏幕小得可怜的手机,开始了第三次顽固的震动。
李建国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掏出这只笨重的通讯工具——它更像一个沉重的负担。屏幕上跳出儿子简短却字字千钧的短信:
“爸,初三开学杂费 80 元、课本费 187 元、作业本费 15 元,一共 282 元,9 月 1 号就要交了。”
282块。
这个数字像一颗烧红的钉子,猛地钉进他的眼睛。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口袋里那个铁皮盒子发出“嗡”的一声哀鸣——里面那些他省吃俭用、一枚一枚积攒起来的硬币,在282这个数字面前,瞬间变得轻飘飘、空荡荡,渺小得可怜。它们加起来可能连杂费都不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哪怕头顶是炙烤的骄阳。
不远处,钢筋与生锈的铁架猛烈碰撞,发出刺耳欲聋的“叮当”巨响,震得人牙酸。李建国猛地站起身,把剩下的硬馒头塞回布袋,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冲向他负责的作业区域。他弓着腰,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攥住一根冰冷、粗粝的钢筋,沉重的分量立刻压得他肩膀往下塌陷。虎口被钢筋上剥落的铁锈和粗糙的纹理磨得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学费那张无形的催命符来得尖锐。
他艰难地偏过头,汗水顺着鬓角淌进眼角,辣得他眯起眼。他看向身旁同样被汗水浸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工友老周,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老周……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