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心,像是在初春解冻的冰面下奔涌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激荡着陌生而汹涌的力。他此刻清晰地感知到胸腔里那份对顾晓妍的特殊情感,正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态势鼓噪着。这感觉如此清晰,又如此陌生,促使他努力地在心湖深处投下思考的锚,试图梳理这团乱麻。
他深知,此刻心中翻腾的,并非那些小说里描述的、带着玫瑰色滤镜的青涩爱慕。它更深沉,也更复杂。那是一种在彼此不甚平坦的来路中,窥见了相似的泥泞脚印所产生的震颤。他见过顾晓妍偶尔望向远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坚韧;她不经意的只言片语里,也偶尔会泄露出一点过早品尝生活不易的微涩。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宛如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模糊的自己。是这种深刻的“同病相怜”,让两颗在孤寂中跋涉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产生了无需过多言语便能共鸣的“惺惺相惜”。
就在这恍惚的梳理中,心底那片被刻意压抑的、带着危险诱惑力的幽暗角落,那个他称之为“恶魔”的念头,又悄然探出了触角。顾晓妍的模样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大笑时眼角弯起的弧度,像新月般明亮;她专注做事时微微抿起的嘴角流露出的认真;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在阳光下奔跑时,那份毫无矫饰的质朴与真实……这些画面如此鲜活,带着泥土和阳光混合的温暖气息。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撞进脑海:未来,或许……或许他理想中那个并肩而立、共度晨昏的伴侣,就该是顾晓妍这样一个女孩。不必光芒万丈,不必身披光环,只需像此刻窗外的田野,平凡、踏实,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这个念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强烈的对比。苏晴的身影毫无阻碍地浮现出来。她,从出生起似乎就站在云端,每一步都带着理所当然的距离感。和苏晴相处的那段日子,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无论她是善意的帮助,还是随意的邀约,李明宇总能清晰地嗅到那包裹在精致包装下的、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和施舍意味。和苏晴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放置在聚光灯下审视的展品,必须小心翼翼地调整姿态去迎合她的世界,每一次“放低姿态”都并非发自内心的甘愿,而是被无形的压力迫出的卑微。那种感觉,沉重得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压抑。
而顾晓妍……完全不同。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片广袤而坦荡的原野。在她身旁,没有仰视也没有俯就,没有刻意的拔高或自我矮化。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展示那个真实的、或许并不完美的自己,不必伪装洒脱,也不必掩饰偶尔的笨拙。她的笑容是平等的邀请,她的关心是自然的流淌。这是一种无需粉饰、无需刻意迎合、甚至无需过多解释的舒适感,像呼吸一样自然,像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一样熨帖心脾。
李明宇的目光无意识地重新聚焦,落在近在咫尺的睡颜上。顾晓妍均匀绵长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浅而纯净的气息。这气息似乎无声地印证着他内心的对比——没有令人窒息的压迫,只有一种如同回到春日田野般的欣然与平静。他心中那个被压抑的“恶魔”,此刻仿佛也被这温柔的气息抚平了棱角,化作一种对未来模糊却温暖的期许,在午后的寂静里无声地生长。他依旧僵硬着身体,但心底那份因苏晴而产生的巨石般的窒息感,却奇迹般地被这咫尺的温暖呼吸悄悄驱散了。
晚饭过后,最后一抹胭脂色的晚霞也终于沉入西山背后,浓重的夜幕如同饱蘸了墨汁的巨笔,在天穹上缓慢而坚决地晕染开来,吞噬了最后的天光。李明宇的目光掠过顾晓妍忙碌的身影,她正弯腰将最后几只碗小心地摞进盛着温水的水盆里。他喉结微动,声音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晓妍,”他顿了顿,看着她闻声直起腰,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温润的笑意,“我想让你带我在村子里随便转转,行吗?”
“当然可以呀。”顾晓妍答得干脆,笑容在渐深的夜色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色栀子花。她转头对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