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声道,声音轻快:“外婆,我们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外婆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到门后摘下那件洗得发白的薄外套递过来,布满岁月沟壑的手轻轻拍了拍顾晓妍的肩:“晚上露水重,裹紧点,别贪玩,早点回。”慈爱的叮嘱带着暖意。
顾晓妍顺从地披上外套,对外婆点点头,随即朝李明宇俏皮地一扬下巴,眼神在昏暗中亮晶晶的:“走吧!”
两人并肩踏出小院的矮门,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清冷的月光下幽幽泛着光,如同一条流淌的银带。整个村子仿佛沉入了水底,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几声短促的狗吠,像石子投入深潭,短暂地划破寂静,旋即又被更广袤的沉寂吞没。路旁浓密的草丛深处,不知名的秋虫开始了它们不知疲倦的低吟浅唱,吱吱唧唧,此起彼伏,编织成一首属于乡村夜晚的、幽深而恒久的交响曲。
顾晓妍跟李明宇并肩而行,凉鞋的细带偶尔蹭过高高的狗尾草丛,惊起栖息其中的几只蓝蜻蜓,它们薄翼振动,在月色下划出几道幽蓝的弧线,又悄无声息地没入更深的黑暗。远处洼地的边缘,几簇形态奇异的蓝色植物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叶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蓝,叶脉的纹路纵横交错,如同精心编织的诡异罗网。
“喂!” 一声短促的警告自身侧响起,顾晓妍猛地拽住了李明宇的袖子,手指正好按在他袖口那块磨损的补丁上。她的声音比平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别碰那些妖花!” 她的视线牢牢锁在那几簇蓝草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警惕,“去年王大爷家的牛就是啃了这玩意,后来……肠子里全是蓝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看到李明宇下意识地随着她的目光蹲下身去,似乎想凑近观察,顾晓妍脸色一变,慌忙从裤兜里掏摸出半片早已干枯萎缩、边缘卷曲的艾草叶——那是外婆硬塞在她枕边,说是能驱邪避秽的老法子。
李明宇的目光却被那蓝色植物的根部死死攫住。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植物的根茎破损处,正缓慢地渗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近黑的诡异黏液。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一沉——那颜色,那质地,竟与他曾在城市郊区建筑工地废料堆深处见过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化学废液如出一辙!而叶片边缘那圈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如同鬼火般的幽蓝色荧光,更是让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真的有毒。”顾晓妍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气息里特有的、干净的薄荷般的清凉感,却比刚才压低了许多。她几乎是强硬地将那半片干枯的艾草叶用力按在他靠近植物一侧的手背上,“外婆说,这都是上游那个偷偷排污的化工厂搞出来的东西变的……沾上了,会生怪异的病!”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他手腕的皮肤里,力道大得惊人,与她平日里温顺的模样判若两人。李明宇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散发出的、朴实清冽的皂角香气,混杂着艾草干燥枯涩的独特苦味,这气息猛地钻进鼻腔,竟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了几分,比城里那些甜腻的人工香水更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