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转瞬即逝的白气,目光急切而又审慎地在一张张或新或旧的招工启事上快速扫过。
“招搬运工,建材批发市场装卸,日结200现金,体力好能扛重包优先!”
一行字猛地戳进了眼底。李建国脚步顿了顿,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扛大包?这曾是他最熟悉、也赖以养家的营生。水泥袋百十斤的重量压在肩上,钢筋硌着骨头的感觉,肌肉撕裂时的闷痛……都像是刻在骨髓里的记忆。可如今这副腰伤复发的身体呢?刚直的腰板早已不复当年,那隐隐作痛的后腰像埋着一根钢针,稍一用力就提醒着它的存在。还能扛吗?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再次佝偻着腰,冷汗淋漓,最终被工头嫌弃地挥手赶开的画面。喉咙里泛起一丝苦涩,他艰难地摇了摇头,脚步沉重地向前挪动。
“xx小区招保安,白班轮岗,月薪3500,包吃住,要求责任心强,无不良记录。”
这份工作的字眼透着一股难得的“安稳”。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拼死力气。李建国在心底飞快地掐算:3500……除去秀兰每月雷打不动的近两千药费,明宇的伙食费、资料费、可能的补习费……剩下的钱,恐怕连维持家里最基本的柴米油盐都捉襟见肘。这微薄的“安稳”,根本托不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早已揉搓得不成形状的瘪烟盒,指尖摸索着,好不容易捻出最后一根同样皱巴巴的烟。打火机咔嚓几声,在风中吃力地燃起一点微弱的火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劣质烟草辛辣呛人的味道直冲肺腑,那呛人的烟雾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消失,仿佛他此刻希冀的温暖和力量也随之消散无踪。
目光近乎麻木地掠过一张张启事,直到角落里一张褪色发黄、边缘卷曲的纸张攫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急招:大型仓储园区夜班值守员,工作时间晚10点至早6点,月薪4000,要求责任心强,吃苦耐劳,能长期适应熬夜工作。”
“4000!” 这个数字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寒风瞬间变得更为凛冽,呼啸着卷起尘土和枯叶,狠狠抽打在他磨破的裤脚上。他下意识地将那件磨出毛茬的外套裹得更紧,仿佛想把自己缩进一层薄薄的盔甲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上个月——儿子李明宇低着头,把一叠用橡皮筋仔细捆扎好的、皱巴巴的零钱和几张同样被汗水浸得有些软的整钱递给老师时,那混合着窘迫、懂事和一丝不易察觉难堪的眼神,像一根针,无声地扎进他心脏最软的地方。
那股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从后腰蔓延上来,与儿子递钱时的眼神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的拉扯。值夜班……整夜不能合眼……这无疑是在透支他刚刚攒回一点的根本。可是……四千块!那几乎是压在头顶的乌云里透出的一线微光!
李建国死死盯着那张褪色的告示,目光像是要把纸烧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正艰难地吞咽下一块棱角分明、冰冷坚硬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