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刮得一粒不剩,生怕浪费一丝可食用的部分;内脏被仔细剥离洗净,剁碎了拿去喂楼下那些同样饥饿的流浪猫,物尽其用;鱼头绝不会丢弃,耐心熬煮成奶白色的汤;鱼肉红烧,酱汁浓郁得能拌下两碗饭;最后剩下的鱼骨,也要沾上面粉炸得酥脆金黄,连刺都能小心翼翼地嚼碎了咽下去——那是贫穷赋予的,对食物近乎虔诚的榨取技艺。
此刻,他将微微发烫的脸颊贴向冰凉的落地窗,试图汲取一丝镇静。脚下,高速桥上的车流犹如一条永不停歇的、流淌着液态黄金的河,快速移动的车灯拉出一道道炫目的光痕。这景象骤然扭曲,幻化成父亲工地上,那在沉沉暮色与飞扬尘土中短暂绽放又寂灭的电焊火花。刺眼,廉价,转瞬即逝,却又带着一种笨拙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确定的旋律,如同幽灵般从身后奢华空间的深处悄然漫溢出来,温柔地钻入他的耳膜。那是……他藏在手机歌单最深处,偷偷循环了上千遍的秘密旋律!每一个音符、每一次转调,都如同刻在他骨头上般熟悉。这曲子曾陪伴他度过无数个熬夜苦读的深夜,是他在逼仄房间里唯一的奢侈慰藉。然而此刻,当它从餐厅中央那架光可鉴人的三角钢琴中流淌而出时,却像是被施了魔法,换了一副全然陌生的华丽躯壳。共鸣箱震动空气带来的磅礴声浪撞击着他的胸腔,琴键起落间,高音区有着冰镇香槟气泡般澄澈晶莹的质感,低音区则厚重如天鹅绒包裹的沉雷,碾过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穿着笔挺黑色燕尾服的琴师身体微微摇晃,沉浸在音乐中,琴凳下锃亮的皮鞋尖随着节奏轻轻点地,腕间的银色袖扣随着手臂起伏,在水晶灯的强光下划出一道道炫目的、冰冷的光弧——这不再是私密的慰藉,而是一场公开的、昂贵的表演,将他心底最珍视的秘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裹上了他不认识的华服。
当那熟悉的钢琴旋律第三次转向如泣如诉的副歌部分,餐厅精心设计的旋转动线恰好将一盏鎏金烛台的光影,精准地投射在李明宇面前空荡荡的、光洁如镜的骨瓷餐盘上。他怔怔地盯着刀叉冰冷边缘折射出的细小光点,仿佛陷入了某种恍惚。
就在这时,一声轻柔却极具穿透力的琴弦嗡鸣,如同水滴落入死寂的湖面,骤然响起!李明宇猛地抬眼。
旋转门后,一位身着墨绿丝绒长裙的女士款款走出,那丝绒吸饱了灯光,深邃如午夜森林。她姿态优雅,手中握着的小提琴如同身体的延伸。琴弓在空中划过一道羚羊挂角般舒展的弧线,随即稳稳地落在弦上。她的裙摆拂过厚软的波斯地毯,步幅竟与钢琴的节奏严丝合缝,仿佛踩在无形的节拍线上。李明宇甚至捕捉到她耳垂上,那对随着步伐轻盈摇曳的珍珠耳坠——每一颗都浑圆莹润,与穹顶倾泻而下、数以千计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冽光芒,无声地达成了某种昂贵的共鸣。
当小提琴手在距离他们餐桌精确三米的位置站定,如同一株优雅的植物扎根于这片奢华土壤时,苏晴瞬间兴奋地挺直了腰背,精致的银质餐叉不经意间碰到洁白的瓷盘边缘,发出“叮”的一声突兀而清脆的锐响——在这精雕细琢的听觉盛宴中,显得格外刺耳。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对即将到来的“惊喜”表演的期待笑容。
李明宇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窗外是流动的金河与幻灭的焊花,耳边是私密旋律的华丽变奏与即将加入的小提琴合鸣,面前是即将摆满他无法想象价值的天价海鲜餐盘。墨绿丝绒、珍珠冷光、雪白餐巾、鎏金烛台……这一切奢华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拼图,将他牢牢困在原地。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昂贵的琥珀,而他是其中最格格不入、即将窒息的那只微小昆虫。
当第一个饱满的音符带着近乎物理性的触感,从小提琴紧绷的琴弦上跌落,精准地穿透空气,砸在李明宇后颈的皮肤上时,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细密的战栗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脊椎末端。这音色与冰冷的钢琴声截然不同!它鲜活、湿润、带着血肉的温度,仿佛能触摸到琴弦在空气中划出的透明波纹。一股混合着松香颗粒的干燥木质气息与昂贵檀木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