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身上怎么总有股馊掉的抹布味儿?”
那是班里某个家境优渥的男生,某次放学路上擦肩而过时,捂着鼻子对同伴说的“悄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厨房里廉价食用油煎炒的气味、洗涤灵残留的淡淡人工柠檬香、还有冬日里密闭空间混杂的体味儿……此刻,这些属于家的、本应代表安全与归属的气息,在那个恶毒的句子炸响之后,突然被赋予了另一种解读。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塞满了冰凉的雪粒,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死死地盯着母亲微驼的背影,盯着那围裙上歪歪扭扭的补丁线脚,一股混杂着心碎、羞耻、愤怒与无边无助的洪流,冰冷地淹没了他。
玄关的寒气尚未散尽,心头的冰霜已然封冻。
母亲端出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热汽腾腾,却带着一种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单调。依旧是白菜炖豆腐,汤汁浑浊,仅有的几点油花漂浮在表面,像几滴沉不下去的眼泪。李明宇的胃里翻搅着学校食堂廉价面包的酸涩感,他盯着盆里的寡淡,视线却像被无形的钩子拉扯,瞬间沉入了手机屏幕深处——苏晴朋友圈里那张精心摆拍的照片仿佛活了过来:一块厚切牛排躺在白瓷盘里,淋着浓稠、闪着诱人油光的松露酱,旁边点缀着翠绿的芦笋和烤樱桃番茄,色彩饱和得刺眼。那酱汁的浓郁香气,那牛排纹理间渗出的肉汁,隔着屏幕都散发出一种昂贵的、与他绝缘的油脂芬芳。
“妈,今天学校有补习,耽误了一会,在学校吃了一些了,我就不吃了。” 声音干涩地挤出喉咙,像是砂纸在摩擦。他甚至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只觉得书包带子深深嵌入肩膀的皮肉里,勒得骨头都在隐隐作痛。那疼痛成了逃离的号角。他几乎是撞开了椅子,像躲避瘟疫一样,死死攥着书包背带,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狭小的房间。那件宽大的黑色女款羽绒服从窄小的门框里挤过,金属拉链“刺啦——”一声刮在门框的木茬上,留下一道细微却尖锐的划痕,也撕破了屋内本就稀薄的暖意。
“不吃就不吃吧,你歇会,赶紧抓紧学习。” 母亲的声音追着他,紧贴在薄薄的门板后面,带着一种被拒绝后强撑的平静,更透着一种小心翼翼到卑微的讨好,“我刚给你爸装了点饭菜,一会得给他送去……他今晚加班,不回来了。你别等我们了,学完早点睡。”
“知道了。” 李明宇把自己重重摔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老旧弹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胡乱地扯下书包扔在角落,眼睛却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上,“父亲夜班,一小时30块钱”这行冰冷的字,此刻在他脑海里被精准地换算、具象——六个馒头。每个五毛钱,白生生的,带着廉价面粉的瓷实感,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母亲那个保温桶内胆的底层,上面再压上浮着油花的白菜豆腐。保温桶上脱落的漆皮,像工地围墙上的“拆”字一样刺眼。他仿佛能看见父亲佝偻着背,蹲在潮湿阴冷的工棚角落,身下是那张摇晃的小马扎。安全帽被摘下,随意地放在满是泥浆的脚边。帽檐坑洼的反光里,扭曲地映照着冰冷的钢筋、粗糙的水泥柱、横七竖八的建筑废料……那里面应有尽有,却唯独找不到一丝属于他李明宇的影子。他和父亲的影子,似乎都被这沉重的现实吞噬了。
屏幕上方推送了一条本地资讯,画面自动跳转。某主题公园的圣诞宣传片被p得如梦似幻:积雪覆盖的景观松林被渲染成童话般的圣诞红,戴着鹿角的女孩穿着华丽的圣诞裙,抱着鎏金的铃铛在一片人造的“雪松”林间旋转、跳跃。裙摆刻意扬起的弧度下,露出一截精致的红色蕾丝裙撑,与李明宇羽绒服领口被刮掉的那片蕾丝残骸,形成荒诞而残酷的对比。
圣诞树上密密麻麻的LEd灯在精心剪辑的画面里疯狂流转变色,从虚假的暖黄瞬间跳到冰冷的幽紫。炫目的光线映在女孩们披着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貂毛披风上,泛起一圈虚幻朦胧的彩虹光晕。李明宇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画面定格在她们脚上那双厚实昂贵的雪地靴上——毛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