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天才在这里是入场券,不努力就连“平庸”都够不着。
楼梯尽头,二楼最里侧——“第一教室”的门牌锈迹斑斑。门虚掩,从缝隙里漏出偏冷的日光灯。李明宇探头,只见程彦哲背对门口,站在偌大画室中央,四周空墙被他一个人的画占满:未干的油彩闪着幽暗水光,像刚被剖开的夜幕。少年左手托调色板,右手执笔,动作轻得像在给伤口缝针。整栋楼的喧嚣被他隔绝在外——这里默认是程彦哲的“私域”,没人愿意踏进,也没人敢踏进,仿佛哪怕一粒灰尘落在他的光斑里,都会破坏某种神圣的契约。
李明宇屏住呼吸,像潜入水底般放轻每一步,鞋底擦过地面,只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连尘埃都未被惊起。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悄悄爬进程彦哲的脚边。
少年似有所觉,执笔的手微顿,抬起眼。那双眸子黑得纯粹,像刚被墨洗过,不带温度地掠过来人,又毫无波澜地垂下。笔尖重新落回画布,颜料层层叠开,声音轻得像雪落无声——仿佛李明宇只是一阵过堂风,来去都不值得他开口。
李明宇侧身绕过画架,目光倏地一软——
画布中央,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蹲在门槛边,细细摆弄一排陶瓦花盆。她穿素色棉布裙,裙摆沾了泥星,却衬得整个人更鲜活。阳光从屋檐斜斜切下,金粉般洒在她柔软的刘海与肩头,连飞扬的尘屑都被描成微光的蝶。女孩双手捧着一粒刚发芽的向日葵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松软的土壤,指尖轻压,像在安抚一颗小小的心脏。门槛后,半掩的家门漆色剥落,门楣上垂着一串褪色的风铃,随风轻晃,却听不见声响——整幅画静谧得只剩呼吸与阳光,仿佛世界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她与花的私语。
李明宇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程彦哲,我想确认一件事,你画中的这个女孩,是否就是当年孤儿院院长强奸未成年少女后所生的那个女婴?如果是的话,能否告知我她们母女现在的下落?”
程彦哲没有说话,手中的画笔依旧在画布上轻盈游走,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李明宇站在窗边,目光掠过美院特有的风景,心中却因程彦哲的沉默而泛起一丝疑惑。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询问程彦哲关于孤儿院当年女婴的事情,门口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位干练短发的女老师步入画室,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坚毅,但在这份坚毅之下,又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她的出现,仿佛为这略显沉闷的画室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
“白老师,您来了。”程彦哲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手中的画笔也随之微微一顿。
“彦哲,你说有校外的人找我,来了么?”白老师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直接而又不失礼貌,她的目光在画室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李明宇的身上。
李明宇抬头,与白老师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是?”李明宇轻声问道。
“是她。”程彦哲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便又沉浸在了自己的绘画世界中,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