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说着,将档案递给了郑国锋。
郑国锋悬腕疾书,将那行老旧的领养地址一笔一划誊进记录本。钢笔划纸的“沙沙”声短促而锋利,像在给尘封多年的档案重新开口。写罢,他啪地阖上笔帽,眉宇间压着刀锋般的紧迫感——仿佛晚一秒,那段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就会再次遁形。
收笔、起身、拎包,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推开派出所陈旧的玻璃门,风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却被他急促的脚步踏得粉碎。
“小赵,赶紧的,去火车站!咱们得搭乘那趟前往滨海市的高铁!”郑国锋边说边急匆匆地带着组员小赵登上了列车。
抵达滨海市后,他迅速与小赵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两人神色匆匆,他亮出证件,语气坚定而急促地对司机说道:“师傅,我们是警察,正在执行紧急任务,麻烦您尽快将我们送到这个地址。”说着,他顺手将写有目的地的纸条递给了司机。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郑国锋给的目的地。这个地方坐落于滨海市的远郊地带,严格意义上讲,它已近乎处于滨海市六环与七环的交界之外,实际上更靠近周边城市的边缘,与滨海市六环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村口一片寂静,尽是低矮的平房。出租车刚停稳,小赵便探出头,狐疑地打量四周:“郑队,您确定是这儿?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啊。”
郑国峰又核对了一遍地址,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纸面上就是这儿,错不了。先问问附近居民。”
两人下车,沿土路往前走。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一位大妈正坐在木制小板凳上摘扁豆。铁盆里已堆着厚厚一层翠绿的豆荚,脚边塑料袋里还有不少。她把袋子里的扁豆一把一把掏出来,手指熟练地一捏一拧,豆粒“哒哒”落进盆里。
“大娘,您听说过卢德昌吗?是不是住这一片?”郑国峰蹲下身,声音压得低而稳,“几年前他们家收养过一个女孩儿,后来孩子意外怀孕,又被送回了孤儿院。这事儿您有印象吗?”
“卢德昌?那可是我们这个村出了名的贫困户,谁不认得!”大娘把最后一撮扁豆“哗啦”倒进铁盆,抬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朝街尾那两间塌了半边的土坯房努努嘴,“就那儿,以前住的老屋,瓦片掉得精光也没钱修。”
她叹了口气,压低嗓门:“两口子四十多了还膝下空,他那媳妇儿二十多年肚子都没动静。后来不知托了哪门子‘神仙’,塞了钱,从福利院领回一个闺女,是个十六七的大姑娘,长得俊着哩。村里人都替她可惜——花骨朵似的娃,咋掉进这穷窝了?”
“自打丫头进门,卢家顿顿稀粥就咸菜,三人围着一盆清汤数米粒。没娘的孩子懂事早,姑娘抢着下地、喂猪、洗衣,手上裂口一道道,看着心疼。可穷窟窿太大,咋填也填不满。”
大娘说到这儿,朝掌心啐了点唾沫,顺手掰开一只豆荚,声音更低了:“谁料得到,才半年,小姑娘肚子鼓起来了。老卢当众拍着大腿喊‘冤’,说不知道谁的种。可村里谁不窃窃私语?十六七的丫头,天天锁在屋里,能‘意外’到哪儿去?”
“老卢俩口子一合计:再添一张嘴,四口人非饿散架不可。于是有天早上,把姑娘塞进面包车,直奔城里孤儿院,连人带包袱扔回去了。打那天起,再没人见过那闺女。”
铁盆里扁豆堆成碧绿的小山,大娘“啪”地合上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