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谢。”这句话,如同一次普通的皮试嘱咐,却让人心生寒意。
注射后等候区没有舒适的座椅,只有一溜靠墙的不锈钢长凳,冬天导热,坐上去如同贴在冰柜抽屉上,冷得刺骨。周秀兰裹紧羽绒服,却仍然抖得像风里的枯叶,无法抵挡那股从心底涌出的寒意。
李建国站在她对面,不敢靠太近,因为护士嘱咐过:“家属也要减少辐射暴露。”他们中间隔了1.5米,却像隔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是看不见的γ射线,每秒30万次电离,将细胞dNA像拧麻花一样拧断。
墙面电子钟的红色数字跳得极慢,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一般。李建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27.6、27.6、27.6……”那是几天前癌胚抗原的数值,此刻却变成了心跳的节拍,每一次跳动都让人心惊胆战。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铝扣板缝隙里嵌着一只死飞蛾,翅膀被烤得发白,像一小块pEt片上的高代谢病灶。这只死飞蛾仿佛成了他们命运的象征,被困在这冰冷的等候区,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四十分钟被拉长成四十年,李建国感觉自己和那只飞蛾一起,被钉在辐射的十字架上,慢慢碳化。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让人无法忍受。
扫描舱像一枚横放的金属子宫,入口窄小而刺眼,白光如同利刃般切割着视线。技师用冰冷的声音喊道:“17号周秀兰!”声音在铅墙之间来回折射,仿佛是从坟墓中传出的召唤。
李建国小心翼翼地扶着周秀兰上检查床,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凉得像从冰柜中捞出一般。技师给她扣上头部固定器,塑料“咔哒”一声,像给颅骨上锁,让人不寒而栗。
床面开始缓缓滑动,金属轨道发出“滋——”的长音,如同电锯切开木头般刺耳。周秀兰的身体一点点被吞进扫描舱内,先脚、后膝、再到胸,最后只剩一张苍白的脸露在洞口外,像被强行塞进炮筒的囚犯,无助而绝望。
李建国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扑过去将床拽出来,抱着她逃离这座地下冷宫。然而,他只能后退,退到铅玻璃后,眼睁睁地看着技师敲击键盘,如同看一场无声的死刑宣判。
机器启动,发出“滴——”的持续长音,随后是“咔嗒咔嗒”的齿轮推进声,如同钝刀锯骨般刺耳。每响一次,李建国就觉得有钉子钉进自己的脊椎,疼痛难忍。
显示屏上,身体断面一帧帧跳出,灰黑底色上,亮斑白得刺眼。技师放大肝脏部位,一处4.8cm的病灶边缘毛刺如同海胆趴在血管中央,让人触目惊心。再切到胸椎部位,椎体被啃掉三分之一,亮斑呈“爆米花”样扩散,如同恶魔在肆虐。
技师低声说道:“比三个月前多了至少七处。”声音虽轻,却如同雷滚过李建国的耳膜,震得他心神俱裂。他忽然想起老家种玉米的情景,玉米螟啃完秆子后,秆子外表看似完整,一掰开却发现芯里全是虫屎。如今这些虫屎变成了亮斑,在屏幕上对他狞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与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