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胸中大半的妒火,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更深的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僵硬扭曲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缓缓松开了紧握酒杯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麻木。李永泰和贺若弼对视一眼,稍稍退后半步,重新隐入刘文身后的阴影里,如同两道沉默的屏障。
宴会的气氛在王元瑛的闯入和刘芷兮的介入后,似乎暂时偏离了纯粹的权谋漩涡,染上了一丝略带青涩的暖色调。但是,这份短暂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并未持续多久。
骤然间,宏大而庄严的宫廷乐章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
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谈笑声、碰杯声、乐声,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数百道目光,带着某种本能的敬畏,齐刷刷地投向宴会厅那高高的鎏金拱门。
拱门内,象征着北明帝国至高无上权力的身影出现了。
皇帝刘昂,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银狐裘领的大氅。他步履沉稳,如同丈量着北明的疆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那张在光芒映照下的脸,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威严。他身后,锦衣卫们如同冰冷的雕像,无声拱卫,更添肃杀。
所有的权贵、将领,无论刚才在做什么,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矮下身去,头颅低垂,形成一片由华服构成的浪潮。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无数人压抑的呼吸声。
刘昂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炎思衡身上,那目光在他左胸佩戴的“龙血勋章”上停留了一瞬。
“众卿平身。”
众人依言起身,垂手侍立,屏息凝神,等待着帝王的训示。无数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预感到将有石破天惊的消息宣布。
“帝国的利刃,是将士们的鲜血与勇气铸就的!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大捷!”刘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军人的热血,“圣洛邦联,跳梁小丑,犯我北明海疆,觊觎我北明基石!幸运的事,诸将用命,士兵效死,方能扬我国威!朕,心甚慰!”
他的言语带着沉甸甸的嘉许。被目光触及的将领无不挺直胸膛,热血上涌。
“但!”刘昂的话锋陡然一转,“圣洛邦联虽然平定,但不过是北明版图一隅!如今,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他猛地抬起手,指向远方,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天际,“帝国!那个盘踞在中央大陆的庞然大物!亡我之心,从未稍歇!吴郡前线,枕戈待旦!我北明之剑锋,指向何方?唯有开疆!拓土!以战止战!以戈矛,铸就我北明万世不移之基石!将士们,你们可有此志?!”
“有!有!有!”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从人群中爆发出来,震得水晶吊灯嗡嗡作响,军人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就在这狂热的声浪达到顶峰之际,刘昂缓缓抬手,向下虚按。声浪如同被无形的闸门截断,瞬间平息。大厅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刘昂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炎思衡身上,那目光深沉如渊,让人无从揣测。
“值此将士用命、帝国新拓之际,”刘昂顿了顿,随后的话语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朕也应当体恤股肱之臣。本州总督,炎俊熙——”
炎思衡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
“为国操劳,劳苦功高。”刘昂的话语听不出丝毫情绪,“但,积劳成疾,近年来身体抱恙,已不堪守卫地方的重任。即日起,本州行省总督一职,由督牧暂代。”
“轰!”
仿佛一颗无形的炸弹在宴会厅中心引爆!虽然刘昂的语气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
炎俊熙!晋国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