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算盘珠,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嗒、嗒”声。他的目光没有法孝直那般咄咄逼人,却带着明察秋毫般的精明。沮广平的眼神里,欣慰之情几乎不加掩饰。那是一种看到自家精心培育的树苗历经风雨,终于开始抽枝展叶、显露出参天潜质的欣慰。同时,那“嗒嗒”的算珠声,也透露出他已在北岛即将面临的巨大开销进行着无声的计算。他欣慰的背后,是长辈对后辈能担重任的期许。
最后是右侧的田元浩。他身形敦实,圆润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却也显示出其内敛的锋芒。他搓着粗糙厚实、布满老茧的大手,像个憨厚的老农。看向炎思衡的目光,最为直接,充满了毫无保留的期待与信赖。那是一种近乎长辈看自家出色子侄的温暖目光,仿佛炎思衡的存在本身,就承载着他们这些老臣未来所有的希望。田元浩的期待,质朴而厚重,带着一种“家业后继有人”的踏实感。
这三位炎俊熙倚重的重臣,第一次正式与他们的这位“少主”会面。他们的目光中,审视是真,欣慰是真,期待更是真。但炎思衡却隐隐感觉到,这期许之中蕴含的分量,似乎远超一个“晋国公之子”、“北岛总督”所能承载的极限。仿佛他身上流淌的血脉,天然就该背负起更沉重、更广阔的使命。这种莫名的沉重感,让他肩头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总督大人。”沮广平率先开口,他捻动算珠的手指停下,目光透过舷窗,透过甲板,仿佛看到了甲板之下的百姓,“北岛虽得陛下看重,但突然增加了数万人口,粮食储备、居所营建、冬衣柴炭、疫病防治……桩桩件件,都是迫在眉睫的火山口啊。”他的忧虑无比务实,每一个字都像算盘珠一样敲在现实的账本上。
炎思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数百艘舰船组成的巨大舰队,三万名登船的百姓和工匠,即是是帝王棋局上的活子,又是与
炎思衡转过头,目光顺着沮广平的方向望去,穿透弥漫的水雾,似乎又看到了离开前港口上那庞大而缓慢移动的人潮上。
思绪翻涌——登船的不是士兵。是妇孺,是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眼中充满对未知旅途茫然的老者,是懵懂无知、紧紧牵着母亲衣角、因寒冷和拥挤而放声啼哭的孩童。各色的粗布衣裳汇成一条缓慢蠕动、望不到尽头的长龙。三万百姓,三万游骑兵的家属!他们被手持长戟、表情冷硬的近卫军士兵粗声吆喝声和组织下,带着随身物资走向运输船。
炎思衡的耳边,仿佛又回想起士兵们不近人情的喊声:
“快!磨蹭什么!”
“看好孩子!别掉海里!”
“包袱抱紧了!丢了可没人管!”
士兵不耐烦的呵斥声、孩童尖锐的哭喊声、妇人压抑的啜泣与安抚声、老人沉重的叹息声、还有笨重行李拖拽在石板地上的摩擦声……混杂着海风永不停歇的呜咽,织成一张沉重而绝望的巨网,笼罩了整个码头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脂粉味、孩童的奶腥味和海水的咸腥,令人窒息。
这幅景象,正是他炎思衡一手推动的“安边策”的具象化——以皇家游骑兵第一师驻守的北岛孤悬海外,将士思亲情切、军心不稳为由,奏请将士兵家眷尽数迁往北岛安置。军部认为此举确实能稳固军心、充实新占区人口,可行性极高。方案很快就递交给了刘昂,那位 北明的皇帝,几乎是只看了一眼,就“欣然”应允,朱笔一挥,决定了这三万人的命运。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责。缓解相思之苦,稳固新占区人心,充实北岛人口,促进归属感。
但炎思衡此刻看着这庞大迁徙队伍中一张张惶恐、疲惫、对未来茫然无措的脸,看着那些在士兵推搡下踉跄前行的老弱妇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嘲讽和巨大的压力直冲喉头——当他看到港口的这一幕时,一瞬间就产生了动摇,他只看到了北岛的需要,似乎忘却了这些人也是背井离乡,前途未卜。
正当炎思衡眉头皱起,陷入自责之时,被一声冷淡的声音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