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滚烫的血雨!断臂残肢如同收割的麦秆般抛飞!
马武的身影在重围中左冲右突,战刀卷了刃,就抢过敌人的兵器继续砍杀!他身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尸堆!但他依旧在狂笑!那笑声嘶哑、狂放,带着一种看透生死、酣畅淋漓的豪迈,穿透震天的杀声,撞进邓禹的耳膜!
“哈哈哈!痛快!薛岳!来啊!让我看看你这‘帝国双璧’的成色!够不够格给我送终!”
“轰!”
一支沉重的弩箭,如同死神的獠牙,狠狠贯入马武的右胸!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魁梧的身躯向后踉跄数步!
邓禹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瞳孔因悲痛而收缩!
但是,马武竟硬生生拄着那柄卷刃的战刀,稳住了身形!他拔出胸前的弩箭,带出一大股滚烫的鲜血!
他看也不看,将那染血的弩箭狠狠掷向城下帝国军阵深处!随即,他爆发出更加狂野的咆哮,再次扑向涌上来的敌人!
“将军——!!!”邓禹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最后视线。
地道口沉重的石板轰然落下,隔绝了外面那炼狱般的景象,也彻底隔绝了那道如山岳般不屈的身影。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
基棉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薛岳端坐于战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手中的单筒千里镜缓缓放下,镜片上最后定格的,是那个在尸山顶峰浴血狂啸、最终被无数刀枪剑戟淹没的魁梧身影。
那张素来沉稳如山、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棋逢对手的凝重,有对强大敌人陨落的惋惜,更有一丝对纯粹军人血性的、发自内心的敬意。
“报告将军!”一名斥候飞马而至,急促地禀报,“发现北明残部约五千人,从城西地道突围!正向金兰方向溃逃!是否追击?请将军示下!”
薛岳身后的副将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嗜血的精光,立刻抱拳请命:“将军!末将愿率轻骑追击!必将他们尽数歼灭!一个不留!”
薛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吞噬了马武的战场,仿佛还能看到那不屈的灵魂在血火中咆哮。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下方帝国士兵的欢呼:“不必了。”
“将军?!”副将愕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虎归山?这绝非薛岳往日的作风!
薛岳缓缓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副将,也看向远处金兰城隐约的轮廓。
“五千残兵败将,惶惶如丧家之犬。”薛岳的声音平淡无波,“让他们走。让他们把基棉城破、全军覆没的消息,把这里的尸山血海、绝望与恐惧……统统带回金兰!”
他顿了顿,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让恐惧替我的刀锋开道。让绝望,去啃噬金兰城最后那点可怜的士气。困兽犹斗,不如让金兰城自己……从里面烂掉。”
副将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薛岳的用意。这是更高明的攻心!让金兰城里的炎思衡,提前品尝到基棉的绝望,让溃兵的哀嚎和恐惧,成为压垮金兰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末将……遵命!”副将心悦诚服,深深垂首。
薛岳不再言语。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基棉城东南角那片逐渐平息的战场。
“厚葬马武。”薛岳的声音低沉,“他是条汉子。清理战场,收敛尸骨,以将军之礼下葬。其余北明阵亡将士……就地掩埋。”
“是!”副将凛然应诺,迅速传令下去。
薛岳勒转马头,他最后看了一眼金兰的方向,目光深邃如渊。
基棉的硝烟尚未散尽,金兰的血幕,即将拉开。而恐惧的种子,已随着那五千溃兵的脚步,悄然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