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内,紧闭双眼,手指冰凉。长安宫与永寿宫,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桩即将公告天下的“喜事”,却都发生在九月十一这个日子,这诡异的对称,让他不寒而栗。
銮驾在永寿宫偏殿前停下。虽说是偏殿,但因着太后的关照,此处倒也收拾得整洁,灯火通明,与主殿的庄严肃穆不同,透着一股忙于生计后的暖意与人气。然而,与坤宁宫或清宁宫昔日的盛况相比,终究是差了许多。宫人内侍跪了一地,人人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惶恐的“喜色”,毕竟,这位吴娘子的地位实在卑微,天心难测,谁也拿不准皇帝此刻的真实心意。
朱瞻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内殿。一股生产后特有的血腥气与浓郁草药味扑面而来。令他微微一怔的是,母亲张太后竟也在场,正端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紫檀木圈椅中,手中捻着一串蜜蜡念珠,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雍容。太后的目光淡淡扫过他,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让朱瞻基心头莫名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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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惨白,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看到皇帝突然驾临,她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受宠若惊的光芒,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却被太后身边一位老嬷嬷轻轻按住。
“皇……皇上……”吴氏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有分量:“皇帝来了。吴氏刚生产完,身子虚,就不必拘那些虚礼了。”这话既是对吴氏的体恤,也像是在对朱瞻基点明此间的情景。
朱瞻基走到榻边,先向母亲躬身行了礼:“惊动母后圣驾,是儿子的不是。”随后,他才将目光转向榻上的吴氏。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明。眼前这个女子,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温顺的宫女形象重叠在一起。在母后目光的注视下,他甚至需要更努力地维持表面的平静,才能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绪。而此刻,她却为他生下了一个皇子,一个在如此微妙时刻降临的皇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嬷嬷怀中那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着的、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张小脸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太像了……虽然新生婴孩大多相似,但那种血脉相连的微妙感觉,混合着对长安宫那个孩子的想象,如同毒刺般扎进他的心里!
长安宫的那个……若活着,此刻也该是如此模样……却已被朕……
“哇啊——!”仿佛感应到了父皇心中那滔天的罪恶与混乱,睡梦中的小皇子突然放声啼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偏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朱瞻基浑身一颤,脸色煞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指尖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无法落下。这哭声,与他想象中长安宫那孩子可能发出的最后悲鸣,交织在一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神!一个是新生,一个是夭亡;一个被他冷漠地注视着,一个被他无情地扼杀了!
“皇上,您看,小皇子多有气力!”王瑾硬着头皮,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朱瞻基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火烫到,踉跄着后退半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站稳。
“……好……好……”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赏……按制赏赐……好生将养……”
他匆匆说完这些,再也无法忍受这巨大的心理煎熬和这诡异气氛的压迫。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孩子一眼,更没有像对待朱祁镇出生时那样,迫不及待地、带着喜悦和期望赐下名字。这个孩子的降生,对他而言,不是喜悦,而是提醒,是讽刺,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他几乎是逃离一般,猛地转身,大步冲出永寿宫偏殿,将那片虚假的喜庆、真实的卑微以及背后那桩更大的血腥秘密,一同抛在了冰冷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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