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禄奏报中提及的遭遇战地点——“黑水峪”,以及周边山川地貌、敌我双方已知的兵力部署标记。脑海中电光石火间,已然推演出了薛禄偏师中伏的战术细节、兀良哈骑兵可能的机动路线,以及双方的优势劣势。结论清晰得如同刀刻:薛禄用兵,稳则稳矣,却失之僵化,缺乏临机决断的锐气;兀良哈此役得手,不过是凭借地利与骑兵机动性打了场局部反击,根本无力撼动我军整体占据绝对优势的战略态势——兵力、补给、器械,明军皆呈碾压之势!
推演至此,朱瞻基胸中那股因宫廷阴霾而积郁的块垒,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忽然发现,相比起后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充满血腥与愧疚、令人心力交瘁的烂摊子,眼前这地图上的山川形势、敌我标记、进军路线,虽然凶险,却显得如此的“清晰”和“纯粹”!敌人就是敌人,战场就是战场,胜败荣辱,皆系于谋略、勇力与国力之硬碰硬的较量,远比那些人心鬼蜮、骨肉相残的宫闱丑闻,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本能的、扭曲的“舒适”甚至“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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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御驾亲征!
对!御驾亲征!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同野火燎原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不可遏制。此番亲征,绝非仅仅是为了逃避宫闱的窒息! 作为自幼随祖父永乐皇帝五征漠北、在尸山血海中历练出的马上君王,朱瞻基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对金戈铁马的渴望,以及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朱明皇室宿命的深刻认同。兀良哈跳梁,屡犯边塞,劫掠子民,此乃国仇!朕受命于天,抚育万民,岂容鞑虏猖獗?! 薛禄虽一时受挫,然国朝实力碾压,此正是犁庭扫穴、一劳永逸解决北疆大患的绝佳战机!他朱瞻基,岂能安居九重,坐视将士浴血,而错失此扬威绝域、巩固国本之良机?
一想到此,他胸中那股因宫廷阴霾而积郁的块垒,瞬间被一种更为宏大、更为炽热的情感所取代——那是身为华夏共主、肩负社稷安危的沉甸甸的责任,是誓要效仿祖父、甚至超越祖父,建立不世武功的强烈雄心! 他要亲率貔貅,踏破贺兰山阙!他要让大明的龙旗,插遍漠南草原!他要让四方胡虏,闻大明皇帝亲征之名而胆寒!这功业,将远远超越后宫那些蝇营狗苟的琐事,足以盖过“废后”的物议,涤清“小齐王”案的疑云,并将长安宫那桩隐秘彻底掩埋在塞外的黄沙与赫赫战功之下!他将不再是那个困于儿女情长的皇帝,而是如同太宗永乐皇帝一般,甚至更胜一筹的、武功赫赫的一代雄主!这,才是他朱瞻基应有的担当和宿命!
然而,这股热血刚刚升起,便被一盆冰冷的现实浇了下来。亲征?谈何容易!他的目光从北疆地图上移开,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南方——那是山东乐安的方向,以及,在内心更深处,那个被囚禁在凤阳高墙之内的、名为“齐庶人”的阴影。
同时,朝廷内部,能让他放心吗?
连年征战,加上此次北伐,耗费已然巨大。再次御驾亲征,粮草、民夫、赏赐,又是一笔天文数字。户部尚书的苦脸,仿佛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朝中的文官们会怎么想?杨士奇、杨荣那些老臣,怕是又要以“天子身系社稷,不可轻动”、“劳师糜饷”等理由来劝谏了吧?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这是好大喜功,是为了掩盖后宫丑闻而铤而走险?
一瞬间,无数的顾虑、猜疑、算计,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方才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御驾亲征,看似是一条出路,实则可能步步杀机,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瞻基颓然坐回椅中,双手插入发间,脸上充满了挣扎与痛苦。一边是逃离现实、建功立业的强烈诱惑,一边是朝局不稳、内忧隐伏的残酷现实。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留在京城,他要日夜面对内心的煎熬和朝野无形的压力;出征塞外,他又要时刻担忧后方的稳定和潜在的叛乱。
“陛下……”王瑾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寂,“薛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