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基,被茂密的苔藓和地衣覆盖着,若不细看,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旁边,散落着几块明显被高温灼烧过的、釉化的黑色碎块,不知是瓦砾还是别的什么。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那粗糙冰冷的黑色表面,试图感受几十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所残留的温度,却只感到一片沁入骨髓的凉意。
战争。他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汇,沉重而抽象。他这一代人,是远离了硝烟的一代,只能在故纸堆和影像资料里想象其残酷。而此刻,指尖的触感,与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山谷,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割裂。
“后生,找什么呢?”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学明悚然一惊,回头看见一个老人。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裤,身形佝偻,脸上沟壑纵横,像是把太行山的褶皱都长在了脸上。他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仿佛本就是这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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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我们是来做生态考察的。”陈学明连忙站起身,礼貌地回答,“看看这片山的恢复情况。”
老人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在那些仪器和设备上短暂停留,又落回陈学明脸上。“考察…傅老头待过的这地方?”
陈学明心中一动:“您认识傅水恒先生?”
“认识?”老人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像是在笑,又像是感慨,“算是吧。他刚来那会儿,我就住山那头。这地方,那时候,可是真正的鬼见愁啊。”
他用木棍指了指眼前这片绚烂的山谷:“瞧见现在这花啊草啊的,挺好看了吧?几十年前,可不是这样。石头是黑的,碎的,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土是焦的,下雨天流下来的水都带着一股子怪味儿。鸟不在这落,野兽也不从这过,死沉沉的。”
老人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时光的门扉。陈学明仿佛能看到那片满目疮痍的焦土,与眼前景象重叠,却又泾渭分明。
“那…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小张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还能咋变?”老人慢悠悠地说,“傅老头,一点一点弄的呗。刚开始,谁也看不懂他。一个人,像块石头似的,整天在这片废土里转悠,弯腰,捡东西,有时候一蹲就是半天。我们都以为他魔怔了。”
“他捡什么?”陈学明追问。
“石头。”老人回答得很干脆,“各种各样的石头。大的,小的,奇形怪状的。也种东西,拿着个小锄头,东挖一下,西埋一点。也不知道种的啥,头几年,啥也长不出来,风一吹,种子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老人的描述平淡,甚至有些枯燥,但陈学明却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副画面——一个沉默的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与一片被死亡浸透的土地较劲,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孤独的耕耘。那需要何等的耐心,何等的执拗?
“后来呢?”小李也听得入了神。
“后来?草慢慢长出来了,先是贴着地皮的,瘦叽叽的,后来越长越密。有些小树苗,不知是他种的,还是风吹来的种子发的芽,也颤巍巍地活下来了。再后来,花也开了。”老人顿了顿,目光投向山谷深处,“年头久了,这地方,就慢慢活了。像一个人,身上的伤疤,总归是会慢慢长好的。”
“傅老先生,他…常跟你们说话吗?”陈学明试着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他话少。有时候坐在一起晒太阳,半天也不吭一声。不过,他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表面异常光滑圆润的青灰色石头:“瞧见那块石头没?”
陈学明顺着望去。那石头其貌不扬,大小如磨盘,露在外面的部分,被风雨岁月打磨得异常温润,泛着一种类似老玉的柔和光泽,与周围棱角分明的山岩截然不同。
“傅老头常坐那儿。”老人说,“有时候就是坐着,有时候手里就摸着那块石头。有一回,我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