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摆了摆手:“押入地牢,不必审,更不许杀。”见李昭面露不解,他补充道,“让裴元去,每日为他奏琴一曲,就弹《采薇》。”
三日之后,地牢深处传来康奴精神崩溃的嘶吼:“别弹了!我说!我全都说!是奉大将军之命行事!司马公说,若天子再敢提及先帝遗诏,便要让他死于无声之处!”
李昭闻报,立刻请示是否要将这烫手山芋灭口。
曹髦却摇了摇头,提笔在那本唯有他与李昭知晓的《东府死士录》上,添上了康奴的名字。
“留着他,让他活着去向天下人招供。”他的笔锋在纸上划出一道冷硬的痕迹,“有些人,死比活有用;但有些人,活,比死更可怕。”
夜风穿廊,万籁俱寂。
曹髦站在殿前,望着那枚刚添上名字的册子,久久未语。
他知道,这张网才刚刚收紧。
当夜子时,月隐星沉。
他独自登上观星台——那是先帝观测天象、决断军国大事之所,今夜,他要在此,赋予一位盲者新的使命。
风穿动衣袍,如同战旗猎猎。
他解下腰间一枚温润的龙纹玉佩,亲手递到裴元面前:“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乐工。你是朕的耳朵。”
裴元摸索着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龙鳞纹路,凹凸的纹路如血脉流动,他郑重跪倒在地,声音低沉而坚定:“臣虽目盲,却能听得清这宫墙内外,谁在喘气,谁在磨刀。”
曹髦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望向太极殿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东府的方向。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明日,朕要去太庙祭祖。”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裴元,“带上你的琴。”
“陛下,不可!”李昭闻言大惊失色,一步抢上前,“太庙宿卫、仪仗,皆是司马氏的部曲与亲信,您此去无异于身入虎穴!”
曹髦的唇角却微微扬起,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正因如此,”他轻声道,“才更要让那些自以为掩尽耳目的人,亲耳听见——来自黑暗深处的杀意。”
风骤然吹起,拂过殿角的檐铃,发出一连串清脆又急促的碰撞声,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宫城内外,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夜色深沉如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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