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
他召来秘书郎郤正,不见怒容,只淡淡吩咐:“执笔,为朕撰一篇《帝王心术辨》。”
郤正一惊,躬身道:“陛下,此时若直言‘为君者治国不必拘于小节’,恐怕会更加激怒天下清流,坐实口舌。”
“谁让你直言了?”曹髦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案角,节奏如雨滴落地,“那就换个说法。朕要你替朕问一问天下的读书人:昔日舜父瞽叟杀人,大舜是该大义灭亲,还是该背父潜逃?当忠孝不能两全,读书人又该何去何从?朕不与他们辩论宫闱秘闻的真假,朕只与他们辩一辩这天地间的大道!”
郤正恍然大悟,额头渗出冷汗,心悦诚服地领命退下。
曹髦随即又密令屯骑校尉庾峻:“去,从禁军中挑选十个出身寒门、最能言善辩的士卒,换上便服,去市井之中设下十处辩论台。专挑那些散播《秽宫录》的江充弟子辩论。题目就一个——‘若君有小过,而臣欲举天下之力伐之,此举,是为忠乎?是为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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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太学讲堂之内,气氛已然沸腾。
松烟墨香与汗水蒸腾的气息混杂,数百学子屏息凝神。
讲师江充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于高台之上,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声如洪钟贯耳:“昔日夏桀商纣,失德于天下,故汤武伐之,万民拥戴!今宫帷浊乱,阉宦横行,我等饱读圣贤之书,食朝廷俸禄,岂能缄口不言,坐视江山崩坏!”
台下数百学子群情激愤,振臂高呼:“先生之言是也!”“我等愿追随先生,清扫朝纲!”呼声震动梁柱,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鼎沸之时,一个角落里,一名面容青涩的青年忽然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讲堂:“敢问先生,您曾教诲我等‘君子不立危墙,不结党羽’,可为何三年前的兖州贪墨案中,您要暗中致信当时的大将军司马师,告发您的同门好友李愃收受贿赂?学生记得,正是那封信,让您从一个被罢黜的闲官,换得了重返太学的机会。”
此言一出,满堂嘈杂戛然而止。连窗外的蝉鸣都仿佛被掐断。
江充的面色瞬间变了,那如雪的白衣下,身躯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厉声喝道:“一派胡言!此乃奸佞之徒对我的污蔑!”
那青年正是陈七郎事先安插进太学的陆颙。
他曾是江充门下记名弟子,因家贫退学,却仍常来整理典籍,熟记先生言行。
此刻他仿佛被江充的气势所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却还是坚持说道:“学……学生不敢污蔑先生。学生曾在先生书房中整理旧稿,亲眼见过那封信的草稿……您在末尾写道,‘去恶需借势,忍辱方可行道’……学生愚钝,不知此举,可还算是圣人之道?”
整个讲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江充和陆颙之间来回移动。
有人低头翻看笔记,有人攥紧拳头,指尖发白。
太学讲堂的余音尚未散尽,洛阳城上空已阴云密布。
暮色四合,风卷残云,远处传来闷雷滚动之声,如同巨兽低吼。
而皇宫最高处的观星台上,一道身影伫立檐下。
曹髦独自立于冰冷的石阶前,任凭风吹动他的衣袍,布料猎猎作响,脸颊已被初落的雨丝打得微凉。
他手中,正握着一封由“浮屠”刚刚呈上的密报。
密报的内容,来自一名在深宫里行将就木的谢氏旧日老宫人。
她临终前吐露了二十年前的真相:当年所谓的“盗传兵符”,实际上是江充的妹妹,那位宫婢谢氏,为乃兄传递一封劝谏先帝曹叡的血书。
而那封血书的内容,竟是提醒先帝,要时刻提防大将军司马懿权势过盛,已有不臣之心!
至于那份真正的兵符副本,早已在事发前,便被司马府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窃走了。
曹髦缓缓闭上双眼,雨丝夹杂着风,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