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西,一处破旧院落。
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陈从海脸色铁青,周永面沉似水,钱盛则不停地擦拭着额角的虚汗,沈寒川一言不发。
此番粮战,他们三家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前期投入的巨大资金被套牢,囤积的高价粮成了烫手山芋,更是在杭州商界颜面扫地,声望跌至谷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钱盛猛地一拍桌子,肥肉乱颤,“我们三家损失如此惨重,他陆恒一个赘婿出身的小儿,凭什么能全身而退,还他妈赚得盆满钵满,定是他与张清辞那贱人暗中勾结,摆了我们一道。”
周永阴恻恻地道:“此子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必须给他个教训。”
陈从海相对冷静些,但眼中也是寒光闪烁:“教训自然要给,不过,此子如今行踪诡秘,手下似乎也有些能人,需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恰在此时,陆恒也到了,三人对视一眼,正好,且看他有何说辞。
陆恒施施然走入室内,面对三双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他脸上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率先开口:“三位家主都在,正好,陆某今日前来,是想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
“误会?”
钱盛跳了起来,指着陆恒的鼻子骂道,“姓陆的!少在这里装蒜,若不是你暗中搞鬼,提前抛售粮食,我们何至于此?你定是和张清辞串通好了。”
陆恒摊了摊手,表情极其无辜:“钱世伯,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那时抛售,是因为收到风声,听说张家还有秘密存粮,怕被套牢,这才赶紧止损。”
“谁能想到张清辞隐藏得如此之深,我那也是损失惨重啊!只是我本钱小,跑得快,这才侥幸保住些许,若早知道张家底牌如此,我怎会不与三位世伯同进同退?”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全推给了张清辞的“狡猾”。
他语气诚恳,表情到位,倒让钱盛一时语塞。
周永冷笑道:“巧舌如簧,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
陆恒叹了口气:“周世伯不信,陆某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我们在此相互猜忌,岂不正中了张清辞的下怀?她此刻怕是在听雪阁里,看着我们内讧而抚掌大笑呢!”
一直沉默的沈寒川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切入要害:“陈兄,之前提及,向朝廷举报张家协助主战派运送军粮之事,不知进展如何了?此事若成,或可扭转局面。”
陈从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陆恒的怒火,沉声道:“此事,我与周兄已联合通判周崇易大人,将奏本递上去了,周崇易与赵端素来不睦,一直想将其拉下马,此事他应当会尽心。”
“此外,为保万全,周兄还通过京城金陵的熟识官员,另走了一道渠道,将检举信直接递到了某些‘大人’的案头,双管齐下,只待朝廷追究下来!”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厉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家被查抄问罪的场景。
陆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话头道:“陈世伯深谋远虑!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该在此刻自乱阵脚,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稳住自家局面,及时止损。”
“且看朝廷那边如何反应,若张家因此事获罪,届时我等再联手,卷土重来,瓜分其产业,岂不快哉?何必急于一时,与陆某这无足轻重之人纠缠,徒耗精力?”
他这番话,既安抚了陈、周、钱三家急于报复的情绪,又将矛头重新引向了张家,同时暗示自己“无足轻重”,暂时脱身。
陈从海盯着陆恒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冷哼一声:“哼,希望你真如所言!若让老夫发现你吃里扒外…”
他没把话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随即拂袖离去。
周永和钱盛也狠狠瞪了陆恒一眼,相继离开。
昏暗得房里只剩下陆恒和沈寒川。
“三叔,多谢解围。”陆恒低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