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陈从海签字画押的捐赠文书,以及后续交接的具体安排,陆恒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依靠韩明远的虎皮和抓住对方把柄才达成的强制勒索,并非长久之计。
周家和钱家,以后只会比陈家更警惕,更难以对付。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莲花荡水匪的残部。
这二十多人,包括大当家李魁,如今都成了烫手山芋。
全部杀掉,固然干净,但有伤天和,也容易在韩明远那里留下嗜杀的印象。
至于放掉,无疑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若是交给官府,则可能牵扯出更多麻烦,包括他与韩明远私下操作的这些不太光彩的手段。
陆恒思忖良久,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李魁。
此人能成为一寨之首,统御众多亡命之徒,在水道上纵横多年,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在城外那座庄子的地牢里,陆恒见到了被单独囚禁的李魁。
他并未受到虐待,但连番打击和受伤,让他神色萎靡,身上血迹斑斑,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李魁?”陆恒走到牢门前,平静地注视着他。
李魁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向陆恒,认出他就是昨夜带队之人,也是今日在陈府出现的年轻官员。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呸!官府走狗,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给老子来个痛快的,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算好汉。”
“倒是条硬汉子。”
陆恒并不动怒,语气依旧平淡,“可惜,硬错了地方。”
他踱了一步,缓缓道:“莲花荡基业覆灭,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伤惨重,你带着这点残部,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投靠陈家,指望能得个庇护,寻机东山再起。”
“却不料转眼就被当成弃子,推出来顶罪,李魁,你可曾静下心来想过,为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李魁身体一震,陆恒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他心窝最痛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怒吼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官狗,和那些奸商豪强勾结,黑白不分,若不是陈家当初许以重利,怂恿我们去劫张家的粮船,我们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又怎会引来官府如此狠辣的围剿,老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被你们逼的!”
陆恒继续说道:“所以,你们就甘心被人当枪使?事后,陈家给了你们多少抚恤?够让那些死去的兄弟入土为安吗?够让你们剩下的这些老弱残兵安稳度日吗?够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吗?”
李魁沉默了,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
陆恒的话,句句诛心。
是啊,当初被利益蒙蔽,铤而走险,结果好处没拿到多少,反而惹来灭顶之灾,老巢被端,兄弟死伤殆尽,如今更是被所谓的盟友像丢垃圾一样抛弃,随时可能成为替罪羊被推出去砍头。
“你们当初落草为寇,所求的,不过是一条活路,一口饭吃,一份不用被人欺压的安稳。”
陆恒语气放缓,循循引导,“但打家劫舍,终非长久之计;朝不保夕,提心吊胆,还要时刻担心被官府剿灭,甚至被所谓的‘盟友’出卖,值得吗?”
“不然还能怎样?”
李魁嘶吼道,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我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除了这把子力气,懂些水性,还会什么?田地没有,手艺没有,不去抢,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家小饿死不成?”
“如果我给你们另一条路走呢?”
陆恒看着他,目光坦诚,“一条可以让你们洗干净身份,堂堂正正吃饭,甚至能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将来有机会挺直腰板做人的路。”
李魁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另一条路?官老爷会给土匪另一条路?
“我看重的,是你们这一身在水上讨生活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