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 年 9 月 2 日—9 月 3 日)
一、雨夜当票
当票在铁盒里躺了十天,纸边已起毛,像被老鼠啃过的旧书页,边缘参差不齐,带着一种破败的质感。陆超群的手指抚过那些毛边时,能感觉到纸张粗糙的触感,仿佛摸到了时间的齿痕,一下又一下,啃噬着他的耐心。铁盒是生锈的,盒盖上的绿漆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暗红的铁锈,像一块块干涸的血迹。他把铁盒压在凉茶摊抽屉最底层,上面覆一层旧报纸,报纸上的铅字早已模糊,只剩下一团团灰黑色的污渍,像是岁月随意泼洒的墨点。这铁盒像一颗未爆的雷,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9月2日晚,雨下得密,旧巷里的青石板泛着冷光,每一块石板都像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铜钱,表面湿漉漉的,倒映着昏黄的路灯光。雨水顺着瓦檐滴落,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老式挂钟的钟摆,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心上。陆超群蹲在凉茶摊后,收拾着那些瓷碗。瓷碗边缘有缺口,缺口里积着褐色的茶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味,那苦味仿佛顺着他的鼻腔钻进了心里。他闻到雨水中混杂着青苔和泥土的气息,还有凉茶摊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苦香,那是他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有些烦闷。
打烊后,他撑开那把黑布伞,伞骨有些松动,在风雨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老人痛苦的呻吟。伞面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他踩着积水往出租屋走,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溅起的水花打在小腿上,凉飕飕的,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回到出租屋,他放下伞,伞尖还在往下滴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抽屉里的铁盒,手指刚触碰到铁盒,就感觉不对劲。铁盒却轻了——当票不见了,只剩一张折成四方的空白收据。收据的边角有些卷曲,纸张变得软绵绵的,像被水泡过一样,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
铜秤砣不在,凉茶摊像失了魂。那秤砣是黄铜的,表面被磨得发亮,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秤杆上的刻度已经模糊不清,但陆超群闭着眼都能摸出斤两。他站在空荡荡的凉茶摊前,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他闻到空气中苦香都淡了几分,仿佛连这味道都被雨水冲走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荡荡的秤盘上摩挲,指尖沾上了几滴雨水,凉得刺骨,那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全身。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不安,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二、阿强的算盘
阿强蹲在赌档后门,雨披滴水,水珠顺着雨披的边缘一串串地往下掉,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溅起小小的泥花。他的手指冻得发红,指甲缝里全是黑泥,那是他在赌档里摸牌时沾上的,黑泥嵌在指甲缝里,像一条条黑色的虫子。他手里攥着那张偷来的当票,当票已经被雨水打湿,蓝墨水的“30元”被雨水晕成一片模糊,像一团蓝色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心里拨着算盘,眼睛盯着当票上那团模糊的墨迹。30元当票 + 10元利息 = 40元赎回秤砣,这数字在他脑子里转得飞快,像一群乱舞的苍蝇。秤砣是老铜,黑市能卖120元,净赚80元,刚好抵赌债。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牙齿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扭曲在一起,仿佛要把这数字咬进心里。他把票子贴在胸口,雨披的里衬是粗糙的布料,蹭得他胸口发痒,但那张当票贴在上面,像贴了一张救命符,让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他忘了那是兄弟的命根子。陆超群为了赎回这个秤砣,跑了多少趟当铺,受了多少白眼,他都知道。可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哪还顾得上其他。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当票的边缘,纸张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像一块泡发的海绵,在他的指尖轻轻变形。他闻到赌档里那股刺鼻的烟味和汗臭味,混合着雨水的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和愧疚,但很快又被贪婪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