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水缸还结着薄冰,江砚洲已经把行李卷捆好了,军绿挎包斜挂在肩上,皮带扣擦得锃亮。他站在屋门口,没走,也没回头,只是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秒。
慕晴是被尿布盆倒水的声音吵醒的。她眯着眼,看见江安抱着妹妹坐在炕边,小手一下一下拍着摇篮,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谣。悦悦睁着眼,冲哥哥咧嘴,口水泡“啪”地炸开。
“哟,一大早就开演唱会?”她哑着嗓子开口。
江安扭头,眼睛一亮:“娘你醒了!爹说要走,我不让!”
她撑起身子,胳膊还有点软,但比前几天强多了。掀开被角一看,江砚洲正低头系鞋带,动作慢得像在磨蹭。
“排长同志,”她拖长音,“你这归队是去报到还是去种地?系个鞋带能系十分钟?”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她,眼神有点躲:“怕绑不牢。”
“那你干脆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当绣花架。”她歪头笑,“我还能拿你腿当搓衣板。”
江安咯咯直乐,江悦也跟着咿呀起来。江砚洲嘴角抽了抽,到底没绷住,耳根却红了。
他走到炕边,把悦悦接过去抱了会儿,又顺手摸了摸江安的脑袋。孩子仰脸看他,突然瘪嘴:“爹……你非走不可吗?”
“部队有命令。”他声音低,却稳,“爹是军人。”
“那妹妹会叫人的时候你能听见吗?”
“能。”他点头,“我耳朵灵。”
“那你答应我,早点回来。”江安攥着他军装袖子,“我要教你做饭!”
“行。”他揉了揉儿子头发,“等你做的饭能糊墙,我就回来吃。”
慕晴忍不住笑出声:“你们爷俩打什么暗号呢?”
江砚洲这才看向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过来:“政工科的随军申请表,我已经填好了。今天回去就交上去。快的话,二十天批文就能下来。”
她愣住,接过纸张,指尖碰到一行字:“家属姓名:慕晴”。
“你……这么快就办了?”
“昨晚写的。”他嗓音沉沉,“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在家坐月子。下次探亲,我想接你们娘仨一起走。”
她心里猛地一热,嘴上却不饶人:“哟,排长这是转性了?以前不是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倒学会自己定行程了?”
“命令重要。”他盯着她,“可你更重要。”
屋子里静了一瞬。江安眨巴着眼,看看爹,又看看娘,小声嘀咕:“你们别光说话啊,亲一个呗。”
“滚蛋!”慕晴抬脚作势要踹,江安抱着妹妹哧溜一下钻到炕角去了。
江砚洲却没动,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沉得像井水。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赶紧低头假装研究那张表格。
“随军家属要政审,还得体检,你确定没问题?”
“我都准备好了。”他语气笃定,“档案清白,体检合格,连炊事班老张都说我最近运气好得邪乎——上回蒸馒头都没炸锅。”
她扑哧笑了:“那是我偷偷用空间净水洗了面粉。”
他一顿,侧头看她:“你说啥?”
“我说,”她眨眨眼,“你这是沾了我的福气,知道不?丧系锦鲤上线,霉运退散。”
他没拆穿她,只低声道:“那我以后天天抱着你睡觉,省得福气跑了。”
“哎哟喂,排长同志,你这话说的,跟二流子调情似的。”她故意拉高调子,“要不要我给你写封情书,题头就写‘致我命里的旺夫石’?”
他喉结动了动,没接话,转身去拿行李。可手刚碰到背包带,又停住,回头问:“你想去部队大院吗?房子不大,但院子够种菜。暖房也能搭起来,你喜欢的草莓、番茄,都能种。”
“你那儿能养鸡不?”她挑眉。
“能。”
“能让我养两只猫不?”
“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