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直到立春这天,依旧未有停歇的迹象。
只是雪花不再像深冬时那般暴烈,转而变得细碎绵密,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渗入骨髓。
这春寒,比冬日的凛冽更让人难熬。
剑宗上下,便笼罩在这片料峭春寒与另一种更沉重的阴影之下。
宗主叶无痕重伤断臂,至今仍在主殿深处的密室中闭关疗伤,不见外人。
宗内事务暂由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老共同执掌,但群龙无首,难免人心浮动。
更如同阴云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是近三个月前,葬剑冢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官方说法,是神性潮汐提前爆发,守墓长老为护剑冢而殉职,宗主为镇压潮汐、保护宗门而身受重创。
这个说法勉强维持了表面的稳定,但那天赶到现场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清楚地记得那个画面:白发飞扬、双眸泛金、手持染血断剑的云逸尘,以及宗主倒地断臂的惨状。
疑问,如同暗流,在看似平静的宗门表面下汹涌。
问剑崖,依旧被封禁着。只是原本的孤高绝地,如今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云逸尘被软禁于此,名义上是“休养”和“避免潮汐残余影响”,实则四周皆有长老级别的神识若有若无地扫过,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身上的白衣换成了素色,更衬得他一头白发刺眼。
原本尚存几分稚气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沉寂的冷漠和化不开的疲惫。
金色的瞳孔早已恢复正常,但偶尔在情绪剧烈波动时,眼底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金芒。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崖边,望着云海翻涌,望着雪花飘落,一言不发,如同石雕。
唯有在每日固定的时辰,他会被允许离开问剑崖片刻,前往主殿密室,探望仍在昏迷中的叶无痕。
这是他自己坚持的,也是几位长老在经过激烈争论后,勉强同意的——或许,也带着一丝希望通过他了解宗主伤势真实情况的考量。
此刻,密室之内,药石的气味浓郁。
叶无痕平躺在玉榻之上,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
断臂处包裹着厚厚的、浸满灵药的纱布,隐隐有青金色的光华流转,那是剑宗秘宝在缓慢修复着可怕的创伤,但失去的手臂,却是不可能再重生。
云逸尘坐在榻前的蒲团上,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灵液,用玉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点点润湿叶无痕干裂的嘴唇。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眼神复杂地落在宗主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
忏悔、困惑、感激、恐惧……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他忏悔自己失控下的那一剑,斩断了宗主的手臂,几乎酿成大祸。
他困惑于宗主那句“欠你的,还了”究竟是何含义,那断臂血肉中的铃音又是什么。
他感激宗主在最后关头没有放弃他,甚至醒来后依旧维护他。
他恐惧于体内那随时可能再次暴走的天命之核,恐惧于那个在剑身裂痕中看到的未来之影。
“宗主……”
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您到底……知道多少?我又该怎么办?”
玉榻上的人,自然无法回答。
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喂完灵液,云逸尘轻轻为叶无痕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少年。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依旧跪坐在蒲团上,低着头,仿佛在忏悔,又像是在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宁静。
密室门外,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是轮值守护的长老。
“……气息依旧微弱,但根基算是稳住了,只是这断臂之伤,伤及本源,即便醒来,修为恐怕也……”
“唉,宗主他……为何要如此维护那小子?当日情形,分明……”
“噤声!宗主自有深意。况且,那云逸尘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