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岩之上,裂穹剑胚的锻造已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那灰暗星蓝三色交织的能量体不再仅仅是虚影,而是逐渐凝聚出模糊的、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剑形轮廓。
它悬浮在天机匣投射出的能量熔炉中心,如同一个贪婪的胎儿,疯狂汲取着云逸尘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生命本源。
云逸尘的头发,已从耀眼的银白彻底化为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如同深冬荒原上枯萎的野草,失去了所有光泽。
他的脸庞透出玉石般的冰冷与青灰,那是生命力被过度抽离的显兆。
唯有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冰冷地注视着剑胚的每一个变化,计算着能量的输入与平衡,仿佛这具正在加速走向衰亡的躯壳与他无关。
唐小棠的状况同样糟糕。
她咬紧牙关,双手结印的动作已变得僵硬而迟缓,额前鬓角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精神力与真气的巨量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虚脱昏厥。
然而,比身体的透支更令她恐惧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新的剥离感。
起初很轻微,如同微风拂过水面,并未引起她太多的注意。
她全副心神都用在引导三种狂暴的规则之力,以及维系那脆弱的能量熔炉上。
但很快,那种感觉变得清晰而具体。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再次探入了她的识海,并非像上次开启天机匣时那样粗暴地攫取一大块记忆,而是如同最精巧却又最残忍的窃贼,专门挑选着某些特定的、闪烁着温暖光泽的记忆碎片,轻轻地将它们……抹去。
这些被抹去的记忆,无一例外,都与云逸尘有关。
而且是,与那个还未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云逸尘有关的、快乐的记忆。
第一幅画面消失了:
那是在唐门废墟外围,她故意引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机关,溅了他一身泥水。
他当时有些狼狈地皱眉,她却笑得前仰后合,阳光透过残破的屋檐,落在他无奈却并未真正动怒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那份恶作剧得逞的小小得意,那份共享的、略带尴尬却无伤大雅的瞬间……没了。
记忆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
唐小棠结印的手指猛地一颤,能量熔炉随之晃动了一下,剑胚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嗡鸣。
云逸尘冰冷的金色眼眸立刻扫了过来,虽然没有言语,但那无形的压力让她强行稳住了心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身消耗过大产生的幻觉。
紧接着,第二幅画面开始模糊:
在躲避幽冥教追杀的某个夜晚,露宿山涧。
她靠着冰冷的岩石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轻轻将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云逸尘守在火堆旁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跳动的火光为他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那份在危难中悄然传递的、笨拙的关怀所带来的安心感……正在迅速褪色,变得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再也感受不到当时的温度。
“不……”一声细微的、带着惊恐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
她意识到了,这不是幻觉!
是那天机匣!
它不仅在吞噬云逸尘的生命本源,也在吞噬她的……记忆!
为什么?
是因为她正在以唐门秘术深度连接和引导天机匣的力量吗?
是因为这些温暖的、属于“人”的情感记忆,与天机匣那冰冷推演、重构本源的属性相悖,被视为需要清除的“杂质”?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锻造这柄逆天神兵所必须支付的、另一种形态的“代价”?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她想要停止,想要断开与天机匣的连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