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提着那柄沉重的锈剑,步伐依旧从容,向着昆仑山深处行去。
石头攥着那只失而复得的燕子风筝,犹豫了片刻,也不知是出于对那柄神奇锈剑的好奇,还是被青衣人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所吸引,竟鬼使神差地、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狗娃和其他孩子喊了他两声,见他只是回头摆了摆手,便也失了兴趣,自顾自玩去了。
青衣人似乎并未在意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或者说,他默许了这份跟随。
他并未选择寻常樵夫或采药人走的小径,而是循着一种冥冥中的感应,踏着嶙峋的山石,穿过缭绕的薄雾,向着人迹罕至的更高处攀登。
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清冷稀薄,植被也变得稀疏。
巨大的山岩裸露着,呈现出亿万年风霜雨雪雕琢出的苍劲纹理。
石头跟得有些吃力,小脸通红,气喘吁吁,但他咬着牙,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那个青色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背影,以及那柄拖在地上、与岩石摩擦发出轻微“沙沙”声的锈剑。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界限,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已然置身于昆仑之巅。
这里并非尖峭的峰顶,而是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巨大石坪,仿佛被天神用巨斧削平。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古老岩层,边缘外是翻涌不休、浩瀚无边的云海,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将云海染成一片炫目的金白色,仿佛置身于神话中的天界。
抬头望去,天穹湛蓝,高远得令人心醉,那轮清澈的新月,即便在白日,也仿佛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安宁的印迹,悬挂在遥不可及的高处。
这里,是世界的屋脊,是曾经苍穹裂缝开启又闭合的地方,是英雄无名最终献祭、归于虚无的所在。
一种宏大、古老、而又带着新生般纯净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青衣人在这片石坪的中央停下了脚步。
石头也赶紧停下,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紧张又好奇地张望着。
石坪中央,除了裸露的岩石,唯有一株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无花果树。
树干粗大,虬枝盘错,通体呈现出一种毫无生命迹象的、风雨侵蚀后的灰黑色,如同一个凝固在时间里的悲怆手势,倔强地指向天空。
它在这山巅屹立了太久,久到仿佛与昆仑山本身一样古老。
青衣人静静地看着那株枯树,目光悠远,仿佛在与一位沉默的老友对视。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锈剑。
他单手握住剑柄,将锈剑缓缓举起。
动作庄重而舒缓,不像是要挥舞兵器,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然后,他朝着枯树旁一处看似毫无异样的岩面,将锈剑的剑尖,对准了岩石的一道天然缝隙。
没有蓄力,没有呐喊。
他只是轻轻地将剑尖抵住缝隙,然后,手臂沉稳地向下压去。
“嗤——”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仿佛利物切入某种坚韧物质的声响传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那看似坚硬无比、历经万古不朽的昆仑山岩,在那锈迹斑斑、看似一碰即碎的剑尖面前,竟如同豆腐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刺入!
剑身平滑而坚定地没入岩石之中,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暗红色的锈蚀表层与灰黑色的古老岩石紧密贴合,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青衣人的动作没有停顿,持续向下。
一尺,两尺,三尺……
最终,整柄锈剑,除了那同样锈蚀的剑柄末端还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已完全没入了昆仑山岩之中。
剑身与周围的岩石齐平,严丝合缝,仿佛这柄剑并非被插入,而是自古以来,便从这山体中生长出来的一部分。
它不再是独立的“剑”,而是成了昆仑山的一块“骨骼”,一道“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