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老李和另外两个矿工搬出了隔离棚,住进了贫民窟的空屋。里正让人给他们铺了新的茅草,王婶送来了干净的布巾,小石头和狗蛋搬来自己的小板凳,说要给李伯伯讲故事。老李坐在凳上,听着孩子们瞎编的故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了。
陆承宇帮着拆最后几根木架,李木匠在旁边量尺寸,说哪根木杆能当学堂的梁,哪根能当桌腿。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茶园里,落在渠沟上,像幅软乎乎的画。
“陆将军,你看!”护院林忠从矿洞方向跑过来,手里拿着朵花,是从矿洞边摘的,紫色的,小小的,像星星,“矿洞边开花了!老茶婆说这是紫花地丁,能解毒,说明瘴气真的散了!”
陆承宇接过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凉丝丝的。他往矿洞看,夕阳正照在洞口,把黑黢黢的洞口染成金红色,石壁上渗的水顺着石缝往下滴,滴在地上的小水洼里,映着晚霞,像撒了把碎金子。
“真好。”林晚秋走过来,轻轻碰了碰花瓣,“瘴气散了,病好了,渠通了,以后日子该越来越好了。”她往贫民窟方向看,那里的炊烟升起来了,一缕缕的,混着饭菜香,飘得老远,“王婶说晚上做野菜团子,放灵泉水和面,让大家尝尝鲜。”
陆承宇把紫花地丁递给阿云,阿云小心地捧着,像捧着宝贝:“我要把它种在院子里,跟娘以前种的花一起。”她拉着阿山的手,“哥哥,我们去挖个小坑,好不好?”
“好。”阿山点点头,兄妹俩拎着小锄头往贫民窟跑,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棵并蒂的小树。
月亮升起来时,大家坐在渠边吃野菜团子。团子暄软得很,里面裹着荠菜和碎豆腐,香得人直咽口水。老茶婆给每个人都倒了杯米酒,说“庆祝病愈,庆祝渠通,庆祝瘴气散”。
陆承宇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人——里正举着酒杯笑,胡子上沾着米酒;张屠户大口吃着团子,腿还瘸着,却坐得稳;王婶给孩子们递团子,自己舍不得吃,光看着笑;陆灵儿教阿云认天上的星星,说哪颗是北斗星,哪颗是启明星;林晚秋帮老茶婆捶背,老茶婆眯着眼,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渠里的水还在流,哗啦啦响,带着月光,带着薄荷香,流进贫民窟,流进茶园,流进每个人心里。陆承宇喝了口米酒,甜丝丝的,暖乎乎的。他知道,疫病过去了,瘴气散了,但那些藏在疫中的暖意——张屠户的兔肉,王婶的粥,陆灵儿的布衫,阿云的口罩,孩子们的歌,渠沟里的水——会像种子一样,在淮安城的土地上扎下根。
以后会有学堂,孩子们能认字写字;会有种满胡麻菜的田,大家有菜吃,有油榨;会有干净的水,清的渠,暖的屋。那些曾经的苦,曾经的怕,都会被这些暖意慢慢融掉,变成新生的养分。
风从茶园吹过来,带着新抽的茶芽香,带着紫花地丁的香,带着野菜团子的香。陆承宇看着渠里的月光,像碎银一样闪。他知道,淮安城的新生,从这个有月光、有暖意的夜晚,开始了。而那些藏在疫中的暖意,会像春天的茶苗,一点点长起来,抽芽,开花,结出甜的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