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小石头和狗蛋在渠边玩水,狗蛋戴着那只刺猬口罩,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口罩在脸上晃,却舍不得摘。
“陆将军,歇会儿!”里正端着碗绿豆汤走过来,递给他,“老李说蓄水池要挖成方形的,这样好换水,还说要在池边种薄荷,让水也香。你觉得咋样?”
陆承宇喝了口绿豆汤,凉丝丝的,甜得正好。“行,”他点头,“老李懂这些,听他的。”他往贫民窟看,那里的人正围着渠口,用破陶碗接水,有的直接用手捧着喝,脸上笑开了花——以前他们要走两里地去河边打水,河水浑,还得沉淀半天,现在渠水直接流到家门口,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石头。
“说起来,”里正叹了口气,“多亏了你带灵泉水来。不然这瘴气,还有这场病,真不知道咋扛过去。”他抹了把脸,“以前总听人说北狄人凶,可阿山阿云这俩孩子,比谁都乖。那天阿云还把自己留的蜜枣给了狗蛋,说‘病好了才有力气玩’,听得我心里发酸。”
陆承宇想起阿云把蜜枣塞给狗蛋时,自己躲在旁边咽口水,却硬说“我不爱吃甜的”。他往茶园看,阿山正蹲在地上画画,陆灵儿蹲在旁边教他握笔,阿云趴在旁边看,小手在地上跟着画,画的都是圆圆的菜叶子。
晌午时分,张屠户炖的猪肉好了。一大锅,放在药棚外的石桌上,香气飘得老远。王婶蒸的麦饼也端了出来,黄澄澄的,暄软得很。老茶婆拎着坛药茶,是金银花煮的,说解腻,也防瘴气。
大家围坐在石桌旁,老李坐得直挺挺的,手里捧着碗猪肉汤,眼里闪着光;小石头和狗蛋抢着吃麦饼,嘴角沾着肉末;阿山和阿云小口吃着,阿云总把碗里的瘦肉夹给阿山,阿山又偷偷夹回来,两人推来推去,碗里的汤都晃出来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陆灵儿笑着给他们添汤,“下午教你们折纸船,放渠里漂,好不好?”
“好!”孩子们都欢呼起来,狗蛋举着麦饼喊:“我要折个大老虎船!”小石头不服气:“我折个比老虎还大的!”
老茶婆喝了口药茶,慢悠悠地说:“等学堂盖好了,就让灵儿教你们认字,承宇教你们写字,我教你们认药草。咱们淮安城,以后也得有读书人,有懂药的,才不怕再闹瘴气,再闹病。”
里正点头:“对!我已经跟各家说了,拆隔离棚的木料都凑出来,再让后生们去山里砍些新柴,把屋顶盖结实了,冬天不漏风。”他往阿山手里塞了块猪肉,“阿山,你好好学画画,把胡麻菜画清楚,开春咱们就种,种得多多的,让大家都有菜吃,有油榨。”
阿山用力点头,嘴里塞着猪肉,说不出话,只是使劲嚼,眼睛亮晶晶的。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陆承宇坐在渠边,看孩子们折纸船。陆灵儿教得认真,手把手地教他们折船头、折船尾,阿云学得慢,急得脸通红,陆灵儿就耐心地帮她捋纸角:“别急,慢慢来,你看这样折,船就不会歪了。”
林晚秋蹲在旁边,帮老茶婆晒药草。竹匾里摆着苍术、紫苏、薄荷,还有刚采的金银花,五颜六色的,像块花布。她往陆承宇身边挪了挪,轻声说:“矿洞那边的瘴气,老茶婆说再撒几天阳火草粉,就差不多散了。护院说矿里的矿石还能挖,等瘴气彻底没了,就让矿工们回去干活,咱们也能换些粮食和布。”
陆承宇嗯了声,看着渠里的纸船。狗蛋的老虎船歪歪扭扭的,却漂得最远;阿云折的小狼船跟着后面,摇摇晃晃的,像在追;阿山折了艘没名堂的船,却在船头上画了株胡麻菜,圆圆的叶子,小小的花,画得认真。
“你看阿山画的。”林晚秋笑了,“走到哪都想着胡麻菜,是个有心的孩子。”
陆承宇也笑了。他想起刚把阿山和阿云从山洞带回来时,阿山总攥着块石头,防备地看着所有人;阿云躲在哥哥身后,连话都不敢说。现在阿山敢跟里正说要画胡麻菜,阿云敢拿着绣歪的口罩跑向他,两个孩子眼里的怯意没了,只剩亮闪闪的光,像渠里的水,像天上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