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承宇突然笑了,军靴碾过茶苗间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响。“他说不会再打仗了。”他往溪边的陶缸指,“你看那缸灵泉水,流过淮安的竹管,也流过草原的皮囊,到了嘴里都是甜的,何必再动刀枪?”
远处的水力扇车突然咯吱响了一声,像是齿轮转错了齿。林晚秋知道,那是守夜的北狄俘虏在给扇车上油——刀疤脸说草原的风车夜里也得伺候,不然会被露水锈住,如今这习惯竟也带到了云雾山。扇车转动的声音混着溪流声,在夜里像支规律的曲子。
“老铁匠说,要给扇车换个新齿轮。”陆承宇的指尖划过林晚秋腕间的疤痕,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茶芽,“用云雾山的铜矿和草原的铁矿混着打,说这样又硬又韧,能转十年不坏。”
林晚秋想起那个茶农出身的北狄兵说的话,矿洞深处的矿石其实分不出哪是淮安的、哪是草原的,混在一起烧,反而能炼出更好的铁。就像此刻他们脚下的土地,埋着淮安的茶籽,也藏着北狄的羊粪灰,长出的茶苗却比任何一方的都壮实。
“刀疤脸还说什么了?”她往茶田深处走,那里新栽了片北狄的小叶茶,是那个茶农俘虏带来的种子,旁边就种着金骏眉,两种茶苗挨得很近,叶片在月光里交相辉映,像在低声说话。
“说想把他妹妹接来。”陆承宇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郑重,“他妹妹会做草原的奶酪,说配着金骏眉喝,比酥油茶还香。还说要学淮安的法子织茶布,用羊毛混着麻线,又软又结实。”
林晚秋的脚步顿了顿,指尖触到一片北狄小叶茶的叶片,锯齿边缘竟也带着点柔软。她想起白日里独眼汉的娘坐在溪边纳鞋底的样子,手里的麻线里掺了几根羊毛,说是刀疤脸的妹妹托人带来的,织出的鞋底又暖又耐磨。老妇人说,等织好了,先给刀疤脸做一双,让他尝尝淮安的手艺。
“那得给她搭个织布机。”林晚秋往竹林的方向看,那里堆着些新伐的毛竹,是林忠准备用来扩修水闸的,“让老铁匠打几个铜梭子,比竹梭子滑溜,织起布来更快。”
月光爬上茶田尽头的山坡时,两人的谈话渐渐慢下来。陆承宇说起当年在浅滩和刀疤脸交手的事,说那时候只觉得对方的弯刀快得像风,却没发现他砍马腿时故意偏了半寸,不然自己的坐骑早就废了;林晚秋则想起刀疤脸刚来时总爱独自坐在溪边,用石头磨那把北狄弯刀,磨得刀刃都薄了,却始终没舍得扔掉,直到那天在窖口,才说要把刀埋了。
“他说那把刀上有他爹的血。”陆承宇的声音轻得像夜露,“当年他爹就是用这把刀抢了云雾山的茶农,被守军杀了,他恨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明白,抢来的不如种出来的踏实。”
林晚秋往溪边的石缝里看,那里果然插着半把弯刀,刀柄的狼头被磨得没了棱角,刀身却被溪水冲刷得发亮,像块普通的石头。刀旁新栽了株茶苗,是那个北狄小孩种的,说要让茶苗把刀“盖住”,这样就再也看不见血了。
“该回去了。”林晚秋拉了拉陆承宇的衣袖,他怀里的茶砖硌得她手心发疼,“明天还要试做茶砖呢,别误了时辰。”
往回走的路上,茶田深处传来细碎的声响。是那个茶农俘虏和少年传令兵在给茶苗浇水,两人提着小木桶,踮着脚往茶根上浇,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茶苗。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少年的淮安布衣和俘虏的北狄皮袍挨在一起,竟像是同一块布料裁出来的。
“他们说要给茶苗起名字。”陆承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少年说叫‘云狄’,取云雾山的‘云’和北狄的‘狄’,那俘虏说该叫‘狄云’,说北狄在前,淮安在后,两人正用石头剪刀布决定呢。”
林晚秋忽然想起老茶婆说的话,茶苗是有灵性的,你待它好,它就长得旺。此刻她踩着的土地上,淮安的茶籽发了芽,北狄的羊粪肥了土,灵泉水顺着竹管淌过来,不分彼此地滋润着每一寸根须,大概就是这灵性最好的证明。
溪边的马灯还亮着,陶缸里的灵泉水在灯光里泛着微波。林晚秋最后往那里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