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外婆图上说的比例煮的,放了半勺‘共田’的盐,说是能中和凉性。”
栓柱舀了勺喝,舌尖先尝到点咸,接着是薄荷的凉,咽下去时,喉咙里却暖烘烘的,像被灵泉的水雾轻轻裹住。“比上次的好,”他往盐穗手里塞了颗血珠草浆果,“这个泡在茶里,能治你爹的咳嗽,记得要先晒干,不然太燥。”
盐穗把浆果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包,荷包上绣着灵泉的图案,是她照着铜罐上的花纹绣的。“俺娘说,等俺绣完药圃里所有的草,就让俺跟着你学认药,”她往学堂的方向看,桥生正趴在石板上画药草,笔尖沾着茶汁,画得有模有样,“他也想跟你学,说以后要当云狄的‘药将军’。”
栓柱往学堂走,后腰的护腰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茶油的香混着药味,像层看不见的铠甲。老秀才正教孩子们读外婆药经里的句子,“药者,要也”四个字被写在盐晶板上,阳光照过,字里的茶汁闪着光,像有灵性。
“栓柱来了,”老秀才往他手里递了张纸,是孩子们画的药草图,每张画的血珠草,连叶上的绒毛都画出来了,像照着泉边的草描的。”
桥生举着自己的画跑过来,纸上的血珠草旁边画了个小人,举着铜罐往草上浇水,小人的后腰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像道疤。“这是你,栓柱哥,”他指着小人,“俺娘说,你就像这草,以前受了伤,现在能救人了。”
栓柱摸着画上的疤,突然觉得后腰的疼轻了许多,像被孩子们的笑声泡软了。他往孩子们手里分血珠草的种子,种子黑得发亮,像粒粒小眼珠。“明天咱们去药圃种这个,”他往鹰嘴崖的方向看,风里带着灵泉的潮气,“让它们跟你们一样,在云狄扎根。”
种血珠草那天,孩子们背着小药篓,排着队往鹰嘴崖底去。栓柱走在最前面,手里的茶枝拐杖在石上点出节奏,孩子们跟着哼起了老秀才编的药草歌:“薄荷凉,紫苏紫,血珠红得像日子……”歌声在崖间荡开,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进茶丛,像片跳动的绿。
灵泉边的石缝被孩子们用小手挖松了,每个缝里都埋进三粒种子,上面盖着细土,再浇上点灵泉水——这次林晚秋特意叮嘱,血珠草不怕泉水,反而得靠泉水养,像个爱喝水的娃娃。盐穗往每个石缝边插了根茶枝,做上记号,说这样就不会被别的草欺负了。
栓柱蹲在泉边,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突然发现灵泉的水面上漂着片茶瓣,是从“共田”吹过来的。他想起刚到云狄时,自己还是个怕疼的少年,后腰的疤像条甩不掉的蛇,如今却能带着孩子们种救命的草,像场没醒的梦。
“栓柱哥,你看!”石头突然喊起来,他指着泉边的石槽,渠水正顺着槽往药圃流,水面上倒映着孩子们的笑脸,像串浮在水上的花,“外婆凿的渠,现在还在帮咱们呢!”
栓柱往渠水下游看,药圃里的草药被风吹得轻轻晃,薄荷的紫芽在阳光下闪,三七的红芽藏在叶间,像些害羞的星。他知道,这些草会陪着孩子们长大,就像灵泉的水,永远淌不完,像云狄的日子,永远有奔头。
回到云狄时,夕阳正落在晒盐场的石板上,把药篓里的种子染成了金红色。孩子们把种子倒在石桌上,像堆小太阳,个个笑得比阳光还亮。陆承宇提着壶盐茶走来,给每个孩子倒了碗,茶里飘着片血珠草的叶,红得像点在茶里的胭脂。
“尝尝这‘希望茶’,”他往栓柱的碗里多放了片叶,“以前云狄靠盐活,现在靠药活,以后靠这些娃活,就像这茶,一茬接一茬,越泡越有味道。”
栓柱喝着茶,看着孩子们围着石桌分种子,突然明白外婆药经里“生生不息”四个字的意思。不是草永远不死,是人永远记得怎么养草;不是伤永远不好,是有人记得怎么治伤。就像他后腰的疤,会一直留在那里,却不再疼了,反而成了云狄的一部分,像灵泉的泉眼,像药圃的土地,像孩子们手里的种子,在风里,在雨里,稳稳地扎根,暖暖地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