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碎石子,明天开始,卡比尔去码头当搬运工,观察东印度公司货船的卸货时间;拉吉夫去咖啡馆擦桌子,记住每个商人的口音——他突然停在阿米特面前,你负责教他们冥想时屏蔽脑波干扰,就像......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就像给耳朵装道门闩。
阿米特的手按在胸口,锡克教徒特有的钢手镯撞出清响:他们会比恒河沙粒更沉默,比喜马拉雅雪更干净。
乔治点头,目光扫过训练场角落的蔷薇丛——那里有片花瓣被压得蜷起,像是有人刚从阴影里退开。
他摸出多功能表盘贴在耳边,齿轮轻响中,仿佛又听见那串若有若无的脑波,这次还混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檀香,和瑙罗吉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詹尼!他提高声音。
秘书从宅邸侧门快步走来,裙角扫过草坪:有位商会的信使送来请柬。她展开烫金卡片,明晚八点,英国商会在东方大酒店举办晚宴,邀请康罗伊先生作为差分机技术的工业代表出席。
乔治接过请柬,指尖触到卡片边缘的凸纹——是玫瑰与齿轮缠绕的图案,和三天前通风口鞋底的船锚标记,出自同一块铜版。
他望着渐沉的夕阳,喉结动了动,将请柬递给詹尼时,袖扣在暮色里闪了闪,像颗未及出鞘的子弹。
告诉信使,我会准时到。他说,声音轻得像风,再让玛伊今晚去东方大酒店转转——看看玫瑰丛里,藏着多少双眼睛。
东方大酒店的水晶灯在乔治推门时晃出一片碎银。
詹尼为他挑的墨绿天鹅绒礼服熨得笔挺,领口别着枚铜制齿轮胸针——既是高级工程师家的标志,也是防刺甲片的伪装。
门童接过礼帽时,他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船锚刺绣,和通风口鞋底的标记分毫不差。
康罗伊先生!留着八字胡的商会秘书长举着香槟杯挤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齿轮胸针上多停了半秒,您的新数据信息革命,可是让曼彻斯特的老顽固们睡不着觉了。
乔治笑着与他碰杯,香槟气泡在杯壁炸开的瞬间,他的余光扫过宴会厅角落——穿藏青燕尾服的老绅士正用银匙搅动潘趣酒,指节上的靛蓝宝石戒在烛光下泛着异域光泽。
那是玛伊今早汇报的前驻印官员特征:左手中指戴莫卧儿王朝风格的星芒戒。
科技与商业的结合,该是把齿轮嵌进金币里。乔治将酒杯轻放在圆桌上,大理石台面倒映出他微扬的下颌线,就像惠特沃斯先生的来复枪,若没有伯明翰钢铁商的炉温,再精密的膛线也是废铁。
周围的实业家们低声附和,利物浦棉纺厂主摸了摸自己翻领上的棉花胸针:可专利费......
专利费该是种子,不是围墙。乔治转身时,袖口不经意擦过老绅士的银匙,潘趣酒溅出几滴,就像东印度公司垄断香料贸易,最后不也被私掠船凿穿了底?
老绅士突然咳嗽起来,帕子掩着嘴,却在递回银匙时,用指腹在乔治掌心压了压——是枚折叠的信笺。
我是威廉·梅特兰,曾在奥德土邦做过十年税务官。老绅士的声音突然清晰,带着北印度平原特有的沙砾感,康罗伊先生对东印度公司的见解,让我想起当年见过的灰袍人——他们总说垄断是神的恩赐,可神的恩赐,不该被锁在铁箱里。
乔治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隔着信笺摸到凸起的蜡印——是折断的乌鸦羽毛图案。
他端起潘趣酒抿了一口,甜腻的果味里混着一丝苦杏仁香:梅特兰先生在土邦,可见过灰袍人的手段?
见过他们用星象仪算出商队的路线。老绅士的拇指摩挲着宝石戒,也见过他们把知道太多的占星师,埋在恒河的夜潮里。他突然压低声音,今晚十点,码头仓库区3号棚屋,有人要谈如何凿穿铁箱
宴会厅的留声机突然响起《统治吧,不列颠尼亚》,乔治借着鼓掌的动作将信笺塞进袖扣暗格。
梅特兰已经端着空杯走向露台,月光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银边,像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詹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