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的脸——是太平军的联络人。
清狗的密探跟到铜锣湾了。铁锚的广府话带着铁锈味,他们拿着画像,见着穿短打的就盘查。他掀开筐底的湿布,露出半截红布,林先生让我带话:天王要的洋枪,您说的藏匿点靠得住?
乔治摸出块龙纹玉佩,塞进竹筐缝隙:天后庙后有个枯井,井壁第三块砖是空的。他盯着铁锚眉骨的刀疤,但我要你们帮我查——他压低声音,最近有没有穿黑斗篷的洋人跟清狗的官差碰头?
他们可能拿着刻十字的银器。
铁锚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筐沿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是太平军的暗号。我明晚让兄弟去油麻地赌坊蹲点。他抓起把虾干撒在筐上,不过康先生...您帮我们,真是为了反清复汉
乔治笑了,露出颗被茶渍染黄的犬齿——这是他刻意保持的小缺陷,好让本地人觉得他不像个洋老爷我帮的是能带来改变的人。他拍了拍铁锚的肩膀,就像你们当年在金田村,掀翻了块压了两百年的石头。
铁锚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火折子点着的灯芯。
他扛起竹筐转身时,乔治瞥见筐底露出半截红缨枪头——太平军大部分战士还在用着这样古老的兵器。
暮色漫进维多利亚港时,乔治站在海关楼顶层,望着海水由蓝转灰。
玛伊的消息传来:黑锚旗的夜枭号今早靠岸,船长是法国人,叫克莱顿。他想起白天在码头见过的鹰钩鼻——那个敲银柄手杖的商务委员,袖口的共济会徽记是褪色的。
先生,舢板备好了。辛格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腰间的廓尔喀弯刀在暮色里闪着冷光,玛伊检查过船底,没有问题;达达拜把地图抄了三份,分别藏在米袋、鱼篓和您的靴筒里。
乔治摸了摸靴筒里的羊皮纸,触手是达达拜特意用茶水浸过的旧感。
他戴上那顶沾了盐粒的礼帽,转身时看见镜中的自己——领结歪了半寸,这是詹尼最看不顺眼的细节。抱歉,亲爱的。他对着镜子低语,等找到青铜灯,我一定让你帮我重新系。
子时的潮水漫过西环码头时,三艘舢板像三片黑叶子滑出港汊。
乔治站在船头,能听见玛伊的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响,辛格的头巾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屿山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沉睡的巨鲸,废弃的天后庙就在鲸尾处,断墙残垣在浪声里若隐若现。
先生,船尾有动静!辛格突然压低声音,弯刀已经出鞘。
乔治转头的瞬间,听见了引擎的轰鸣——不是传统的帆船,是加装了最新蒸汽轮机的快艇。
月光照亮船首的英国米字旗,却照不清甲板上的人影。
七个戴银面具的人立在船舷,面具上的十字刻痕泛着冷光,像七盏浮在浪尖的青铜灯。
加速!乔治抓起船桨,去庙后的枯井!
玛伊的匕首划破夜空,淬毒的刀尖擦过最近的面具,在银面上留下道血痕。
但快艇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月光里,乔治看见为首的面具人举起了手,掌心托着枚和地图上完全一样的青铜灯座——灯座表面,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