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上翻涌的黑影,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破海面。
乔治拽住玛伊的手腕往下跳,运盐车的木轮在泥地里打滑。
但他们刚冲到盐场后门,蒸汽的轰鸣便盖过了海浪声——威廉·劳瑟站在月光里,机械外骨骼的铜管泛着冷光,蒸汽从关节处嘶嘶喷出,长戟尖端的齿轮正在转动。
监督官大人。劳瑟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刺响,劳福德大人说你会来,我就知道。他的脸藏在护目镜后,但乔治能看见他咧开的嘴,牙齿泛着不自然的银白,这职位是放逐?
不,是请君入瓮。
辛格的战斧砍在外骨骼上,迸出一串火星。
劳瑟的长戟横扫,木轮车被挑飞,砸在盐堆上发出闷响。分头走!乔治吼道,拽着玛伊往西边的沟渠跑,去雾多的地方!
咸湿的雾气突然漫上来,像有人扯了块灰布罩住天地。
乔治能听见劳瑟的蒸汽外骨骼在身后轰鸣,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能听见沟渠里的水在脚边流淌——这熟悉的声响让他眯起眼,盐场的沟渠系统在记忆里浮现,像张蛛网铺在地下。
雾气里传来玛伊的低语:后面有三条路。
乔治摸了摸怀里的血晶,它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他回头望了眼,雾气里只看得见劳瑟外骨骼的蒸汽在往上蹿,像根指向天空的银箭。
走中间那条。他说,嘴角扯出个弧度,让他尝尝盐场的规矩。乔治的靴跟碾碎了沟渠边的碎盐晶,玛伊的指尖始终掐着他掌心——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每三下轻掐代表后方三十步有动静。
此刻她连掐五下,蒸汽外骨骼的嗡鸣正贴着后颈爬上来,像条吐信的毒蛇。
往左偏半尺。他低声道,泥水里的碎陶片硌得脚踝生疼。
盐场的沟渠系统在康罗伊接手港口监督官时就被他翻烂了地图——三年前陈永福的运茶船被海关扣押,老人递来的不仅是茶饼,还有用朱砂标红的地下卤水管网图。第三根竹桩。他默念着,靴尖触到凸起的竹节,这是三天前让辛格用桐油浸过的标记。
蒸汽外骨骼的长戟擦着玛伊发梢劈进泥里,金属尖端带起的泥雨糊了乔治半张脸。
他拽着玛伊扑进侧边窄渠,腐臭的卤水漫过膝盖,却正好盖住两人的脚步声。
劳瑟的吼声混着蒸汽嘶鸣:康罗伊!
你以为能逃到哪里去?外骨骼关节处的铜管在雾气里泛着青灰,乔治盯着那抹颜色——那是蒸汽泄漏后与盐雾反应生成的氯化铜,说明这具机械甲的密封层早被海盐腐蚀得千疮百孔。
到了。玛伊的指甲掐进他手腕,渠壁的青苔下露出半块褪色的木牌,废卤池三个字被盐晶啃得只剩轮廓。
乔治摸向腰间的铜哨,这是陈永福今早塞给他的,说吹三声,能唤来盐工的魂——此刻他将哨子抵在唇间,吹出的却不是音调,而是气流擦过哨孔的嘶响。
劳瑟的外骨骼碾过渠边的盐堆,蒸汽喷口的白雾里,他看见乔治的背影闪进池边的破屋。终于肯停下了?劳瑟的长戟尖端齿轮飞转,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劳福德大人说你聪明,但聪明的老鼠......
话音戛然而止。
乔治的手掌拍在墙根的砖头上,预先埋好的陶瓮应声而碎。
硫磺与石灰的混合粉末随着卤水喷薄而出,强碱雾气像头突然苏醒的野兽,瞬间裹住劳瑟的外骨骼。
齿轮的转动声变成刺耳的呻吟,关节处的铜管滋滋冒起青烟——海盐本就是天然的催化剂,混合了生石灰的碱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机械甲的薄弱处。
劳瑟的护目镜裂开蛛网状纹路,他挥戟劈向乔治,却因左腿关节卡死而踉跄。
池面突然翻涌,几双青灰色的手从沸腾的卤水里钻出来,指甲深深掐进外骨骼的金属护膝——正是先前被玛伊砍碎的潮灵,此刻它们的伤口渗出的不是冰雾,而是黏着盐晶的黑血。
劳瑟的吼声被卤水淹没,外骨骼在强碱与潮灵的撕扯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