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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教堂的晨钟敲过第五下时,约翰·贝克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康罗伊闻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抬头,东印度公司调查员的领结系得歪歪扭扭,眼尾还沾着宿醉的红。
清廷抗议了。贝克把酒瓶放在桌上,玻璃与木桌碰撞出脆响,说您纵容叛军渗透香港,要求彻查联合验货行的外籍雇员。
康罗伊没接话,只是转动着酒瓶。
琥珀色的酒液在晨光里晃出金斑。要查雇员背景?他突然按下差分机开关,投影在墙上展开——密密麻麻的数字组成柱状图,过去三个月,经验货行出口的军需品占总量4.3%,全去了英属印度。他指尖轻点另一组数据,真正的军火,走的是东印度公司远东航运部。
贝克的喉结动了动。
投影里,远东航运部的交易记录上,收货方写着上海协防局——那是清廷的买办机构。您......
我要的是香港的秤平。康罗伊倒了两杯酒,推过去一杯,你要的是伦敦的账平。
贝克盯着酒杯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仰头喝干。
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领带上,他抹了把嘴:下个月,我会两周。
康罗伊举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了碰。
玻璃相击的清响里,他看见达达拜抱着一摞税单从窗外经过,袖口沾着墨渍——那是金源栈的税务记录。
詹尼。他喊了一声,秘书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让达达拜准备好税票存根,明早陪我去中环。
詹尼点头时,康罗伊瞥见她耳后新添的淤青。
昨夜抓送药仆役时,那家伙挣扎得狠。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詹尼的脸微微发烫,转身时带起一阵茉莉香。
密室里的差分机又开始蜂鸣。
康罗伊捡起最后一张纸带,上面的字让他瞳孔微缩——金源栈,寅时三刻,火起。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纸带折成纸船,放进铜痰盂。
火星腾起的刹那,他听见远处传来救火的铜锣声,混着白头佬的咆哮:抓纵火犯!
晨雾里,一艘挂着澳洲旗的商船正缓缓驶离港口,船底吃水比昨日深了两尺。
康罗伊摸出龙泪晶体,七星纹路在掌心灼出红印——这次,他看清了纹路里藏着的小字:秤砣将动,谁在局中?晨雾未散时,金源栈的焦土还冒着青烟。
康罗伊站在瓦砾堆前,靴底碾碎半块烧变形的算盘珠,火星子从炭灰里蹦出来,在他裤脚烧出个小孔——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达达拜蹲在残墙下翻找。
文化顾问的金丝眼镜蒙着灰,正用铜镊子夹起半页未燃尽的账册残片,墨痕在焦黑中若隐若现。
“三笔五百银元。”达达拜的声音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收款方都是‘九龙义庄仵作陈五’。”他指腹抚过残片边缘,“从差分机备份里提取的,转账时间正好是二牛、阿福遇害前三天。”
康罗伊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敲了七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龙泪晶体在胸袋里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节奏。
“查陈五。”他对跟来的港务警察挥了挥手,“活要见人,死要见……”话音未落,白头佬突然从巷口冲进来,粗布短打沾着泥,腰间的潮州刀鞘撞在断墙上,“康先生!陈五的屋子被翻了!”
白头佬攥着半张皱巴巴的海图,边角还沾着墙灰。
康罗伊接过时,指腹触到海图背面的朱砂印——是天地会“断龙令”特有的褶皱。
“是从仵作屋子墙缝里塞着的。”白头佬喉结滚动,“香炉灰我闻过,鸦片混朱砂,火印香。”他突然捏紧海图,指节发白,“天地会发断龙令,是要灭口接任务的人。二牛阿福……”
康罗伊没接话,目光扫过海图上的标记:三处浅滩,夜间灯塔盲区。
他想起昨夜差分机吐出的“三艘船,七夜,环形”,喉结动了动——原来环形中心不是暗流,是死亡标记。
“去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