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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汤普森站在金雀花号甲板上,大衣下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康罗伊递来的铜制差分机模型在他掌心沉甸甸的,他用指甲挑开底部的暗扣,一张薄如蝉翼的海图滑落出来,三条红线蜿蜒指向长江口。
这是洪仁玕的人新探的航道,避开了清军水雷区。康罗伊站在码头上,声音被浪声扯碎,议会要的不是叛军,是能打开十亿人市场的钥匙。汤普森望着海图上的红圈——那是天京附近的铁矿分布图,突然想起昨夜康罗伊说的话:太平军的纺织厂能吃掉曼彻斯特三分之一的库存,他们的化肥能让印度棉田增产。
您很清楚自己在赌什么。汤普森把海图重新塞回模型,议院里有十二票摇摆票,就看这张图够不够分量。康罗伊笑了,镜片上闪过船灯的光:我赌的是,没人能挡住蒸汽的轮子。
金雀花号的黑烟刚消失在地平线,香港港突然被浓雾笼罩。
林九的罗盘在掌心疯狂旋转,铜钱串子哗啦啦散了一地:言灵瘴!他扯下道袍下摆,蘸着朱砂在青石板上画符,有人用舆论当刀,要砍断康罗伊的信誉。
果然,第三日《德臣报》头版炸开:《港督身边的叛国者?
》。
康罗伊站在督署门口,接过报童递来的报纸,指尖划过勾结逆匪私通军火等字眼,转头对达达拜说:把这三天买报的商行名单列出来。印度人推了推眼镜:差分机已经在统计了,先生。
暮色降临时,康罗伊站在官邸顶楼,望着被浓雾笼罩的港口。
詹尼端来热可可,杯沿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突然,海平线上闪过一点微光,像极了船灯。
他眯起眼,那光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詹尼,他轻声说,让白头佬今晚来见我。
詹尼刚要应,楼下传来门环的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管家举着灯笼,照出个戴斗笠的身影——是白头佬,怀里鼓鼓囊囊,不知揣着什么。
浓雾里,一艘挂着黑帆的船正缓缓靠岸,船首的铁锚在水面荡开涟漪,发出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