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康罗伊望向窗外,晨曦中维多利亚先锋号正缓缓驶离码头,船首的双面旗被海风展开——正面是商行的齿轮与锚,背面的字铁符泛着冷光。
达达拜!白头佬的大嗓门混着汽笛,那箱澳洲羊毛压舱石可别松了!穿靛蓝马褂的印度学者站在甲板上,怀里紧抱着个檀木匣,那是三份密约的所在。
康罗伊知道,蒸汽泵能抽干江南涝田,差分机伪装的记账仪器会在钱庄里算出他们算不清的账,而双面旗...他看向白头佬拍在船舷上的手掌——潮州帮的字,是比炮舰更硬的腰杆。
康先生?林九的声音带着颤。
康罗伊收回视线,将星图和地震记录叠在一起。去文武庙。他说,我要看看最近转运的。
文武庙的香灰还未扫净,供桌上的差分机正吐纸。
康罗伊捏着纸带,上面的数字让他眉峰微挑——过去七日,经九龙司转运至华北的总量,竟是往年同期的八倍。当归补血,川芎行气。他转向林九,可这两味药,哪需要乘船往北方运?
林九蹲下身,手掌贴在青石板上。
他闭着眼,喉结动了动:地下有...铜铃的回响。他突然睁眼,是锁龙桩!
用活人血浸过的铜桩,打进龙脉要穴,镇住地脉灵气。他的指甲几乎掐进石板,每根桩子,要埋三个童男童女。
康罗伊的指节抵着供桌,指背绷起青筋。
他想起谭绍光昨晚相纸里的婴孩,想起王铁柱跪下去时额头的血痕。同仁堂北号。他突然说,查这个商号的东家。
是肃顺的亲信。林九从怀里摸出张纸,前儿个在码头,我听见两个镖师喝酒说,每批货出发前夜,北京方向会有铜铃响...和这地下的,是同个调子。
晨钟从山顶传来,九下。
康罗伊望向北方,紫禁城的方向被晨雾遮得模糊,可他仿佛看见垂帘后的那道身影——慈禧的指甲盖又长了半寸,正掐着算盘,算着如何用太平天国的血,浇自己的王座。
先生!门房的声音从庙外传来,港督府送来急件,说是伦敦议会的特使...明早到港。
康罗伊接过信封,封蜡上的狮子纹章还带着余温。
他拆开信笺,最末一行字让他嘴角微扬——罗伯特·汤普森阁下将亲赴香港,考察远东商贸环境。
林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康罗伊将信笺折成小方块,轻轻放进装着龙泪晶体的银匣。
晨雾渐散,太平山的轮廓在晨光里清晰起来,而海平线上,维多利亚先锋号的黑烟已凝成细线,正朝上海方向延伸。
风从华北来,带着血锈味和铜铃的轻响,掠过康罗伊的肩。
他摸了摸袖扣里的南明铜钱,晶体的热度又升起来,这次不是痛,是某种灼烧般的清醒——该下的棋,该布的局,时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