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跳如擂鼓。
第三次试爆时,所有人都退到了二十步外。
导火索的火星噼啪窜动,康罗伊捏着怀表的手沁出冷汗。轰——弹片呈放射状穿透三重沙袋,最外层的牛皮靶上,碗口大的洞还在往外渗木屑。
李鸿章的笑声震得茶盏跳起来:此物若早得五年,金陵岂容长毛盘踞!他拍着康罗伊的肩,声音突然放低,你我合作,不止为今日——我要的是,十年后,淮军为天下第一强军。
康罗伊望着远处冒烟的弹坑,阳光穿过他袖口的齿轮暗纹,在地面投下小小的金属阴影:那我便造一座,能移动的炮台。
暮色降临时,苏六在丝厂外的老槐树下摸出封蜡。
左宗棠的密信墨迹未干,淮扬机器分局六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抬头望向厂内依然亮着的灯火,听见康罗伊用英语对匠人喊着什么,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
江风卷起几片槐叶,擦过他握紧密信的手——湘淮之间的那根弦,似乎又紧了几分。
苏六的手指几乎要把密信揉碎。
左宗棠的蝇头小楷在油灯下泛着冷光,“淮军截留火药船两艘”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他眼眶。
他冲进怡和洋行偏厅时,康罗伊正俯身调试桌上的差分机,铜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听见皮靴碾过青砖的急响。
“康先生!”苏六攥着密信的手在发抖,湘军特有的靛青绑腿蹭过檀木桌角,“左帅说淮军扣了本该运去长沙的火药船——你一面给湘军造铁船,一面给淮军送蒸汽牵引车,是要拿咱们当棋子耍?”
康罗伊直起身,袖口的齿轮暗纹在烛光里一闪。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外。
蒸汽牵引车的轰鸣在巷口炸响时,苏六才发现那辆黑铁怪物不知何时已停在青石阶下。
“上车。”康罗伊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带你看样东西。”
太湖的风裹着鱼腥味扑进车厢时,苏六的怒气已被颠簸的土路磨去三分。
废弃码头的朽木栈桥上,陈蓉和正踩着碎贝壳来回走动,月白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抬手指向水面,两艘盖着油布的木船正缓缓靠岸,船舷上“楚”字旗号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正是左宗棠信里说的“被扣”货船。
“陈姑娘,点货。”康罗伊扶着车门站定,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把湖南的货单念给苏统领听听。”
陈蓉和抽出腰间的象牙算盘,珠串碰撞声混着浪涛:“硝酸钾三百担,硫黄一百二十担,木炭八十担——和左帅月初发的清单分毫不差。”她转身时,东珠簪子撞在栈桥上,“只是绕了崇明岛走了海路,多耗了七日。”
苏六的喉结动了动:“那淮军......”
“他们截的是假船。”康罗伊弯腰捡起块碎贝壳,在掌心碾成粉,“我让陈氏放了两艘装着盐巴的空船,换淮军多拿五百支雷明顿步枪。李中堂要面子,左帅要里子,两船火药能打十场小仗,五百支枪能让淮军在苏北多撑三个月——”他抬头望向苏六发红的眼眶,“湘淮真斗起来,英法的炮舰早顺着长江打到安庆了。”
栈桥下突然溅起水花,一条银鱼跃出水面又摔回去。
苏六望着月光在水面碎成金箔,突然笑了:“您这哪是做生意......您是拿咱们当棋子摆棋盘呢。”
“摆棋盘总比掀桌子好。”康罗伊拍了拍他的肩,蒸汽牵引车的轰鸣再次响起时,陈蓉和的身影已融在夜色里,只剩算盘珠子的轻响还飘在风里。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敲过,怡和洋行的门环就被叩了三下。
阿福掀开门帘时,李鸿章正站在青石板上,湖蓝马褂外只披了件玄色斗篷,靴底沾着苏州城外的泥。
“让乔治先生独见。”他摘下斗笠,鬓角的白发被夜风吹得乱翘,“我有要紧话。”
康罗伊在书房生了盆炭火。
李鸿章解下斗篷挂在衣架上,补子上的金线在火光里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