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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罗伊的指关节抵着下颌,突然想起博览会当天那个端茶的侍从:袖口沾着玫瑰花瓣,指甲缝里却有洗不掉的靛蓝色染料——那是萨里染坊的标志色。
“汤姆!”他对着楼梯口喊道,声音撞在砖墙上嗡嗡作响。
马夫汤姆探进头来,额头上还沾着喂马时蹭到的草屑。
康罗伊把铅管塞进他怀里,铅管表面还留着差分机的余温:“去《泰晤士报》,交给主编霍布斯。告诉他,明早头版不刊登,就把证据寄给下议院所有议员。”汤姆握紧铅管,喉结动了动:“要是他们……”“他们不敢。”康罗伊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霍布斯的儿子在我的工厂当学徒,他比谁都清楚,真相曝光后谁会被唾沫淹死。”
午夜时分,圣巴塞洛缪医院的停尸房弥漫着陈旧的福尔马林气味。
康罗伊蹲在阿尔伯特亲王的棺椁前,微型电极的导线在他指间缠绕,宛如一条银色的蛇。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键——低频电流顺着电极刺入尸体的太阳穴时,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亲王的手指突然抽搐,指关节叩击在棺木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康罗伊凑近,看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虽然浑浊,但瞳孔深处有极淡的光芒闪烁。
“……铁砧……钥匙……”亲王的嘴唇裂开细小的血口,“血不能断……康罗伊……是选择者……”
心电监测仪的蜂鸣声突然变调,绿色波形拉成一条直线。
康罗伊的指尖抵在亲王的手腕上,皮肤冷得像浸过冰水。
他在尸体的袖扣处摸到金属刮擦的触感——一枚银质袖扣,背面刻着“c.L.”。
查尔斯·莱特。
康罗伊把袖扣塞进马甲的内袋,触碰到心脏的位置。
风从破碎的窗棂灌进来,吹灭了蜡烛。
月光下,一缕金粉缓缓飘落——那是从亲王指甲缝里抖落的,斯塔瑞克实验室特有的镀金试剂。
康罗伊望着金粉在空气中划出的弧线,忽然想起维多利亚说的“三日之约”。
明天,当《泰晤士报》的油墨浸透伦敦街头,所有的齿轮,该真正开始转动了。
他转身要走,停尸房外突然传来皮鞋叩地的清脆声响。
康罗伊的手按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上,看清来者后却松了力气——詹妮站在门口,素色长裙沾着夜露,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灯,暖黄色的光笼罩着她的轮廓,宛如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
“汤姆已经到《泰晤士报》了。”她走过来,把灯放在解剖台上,“女王说,明早八点,她要在议会厅听你的证据。”康罗伊握住她的手,掌心还带着外面的凉意:“还差最后一环。”他指了指那枚“c.L.”袖扣,“莱特今晚回家了吗?”
詹妮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他的马车半小时前进入了肯辛顿区的宅子。”她从裙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这是他管家的,我用半瓶雪利酒换的。”
康罗伊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尝到咸涩的汗水味道。
停尸房外,晨钟开始敲响第一声,隐约能听见送报童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那是《泰晤士报》的特刊在印刷机上滚动的声音,油墨的香气正随着晨风弥漫过伦敦的大街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