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把蒸汽绞盘固定在井沿,黄铜齿轮转动的嗡鸣声中,詹尼的差分机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声:“温度梯度异常,冰井深度至少百米。”
“我先下。”康罗伊攥紧绳索时,掌心的婚戒硌得生疼——伊丽莎白的信还在斗篷内侧,字迹被体温焐得发软。
绞盘的钢索吃劲时,冰壁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像有人在高处撒了把碎钻。
下降三十米时,汤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先生,冰壁在震!”康罗伊抬头,看见詹尼正把光谱仪贴在冰面上,她的睫毛结着霜,说话时白雾裹着焦急:“共振频率1.2赫兹,和费尔顿说的矿工脑脊液波动……一致。”
更低处传来闷响,像有人用青铜杵捶打地心。
汤姆的步枪“咔嗒”上膛,枪管扫过冰壁的裂缝:“是钟?”康罗伊屏住呼吸——那声音确实像教堂的晨钟,却沉得能震碎耳膜,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他的脊椎骨上。
詹尼的差分机屏幕突然亮起乱码,她指尖在按键上翻飞,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摩尔斯码!节奏是‘铁砧……苏醒……’”
“铁砧之心。”康罗伊低语。
蒸汽绞盘的齿轮声被钟声盖过,他望着冰壁上渗出的淡蓝色水痕——那不是冰融,是某种液体在顺着纹路流淌,像血管里的血。
“它不是机器。”他感觉后槽牙发酸,“詹尼,去年在沼泽里的‘月之银屑’,是不是也这样……呼吸?”
詹尼的手指顿在差分机上。
她想起三年前的雨夜,金属碎片在培养皿里缓缓转动,像颗被冻住的星星。
“乔治,”她的声音轻得像钟声的尾音,“它在等我们。”
冰河尽头的青铜门比康罗伊想象中更高。
门面上的几何纹路扭曲着,他盯着看久了,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只有在梦里才见过的形状,像把刀戳进视网膜,刻下无法言说的恐惧。
门中央的掌形凹槽结着薄冰,边缘的铭文在雪光下泛着青:“唯有选择者之血,可启封铁砧之心。”
汤姆的匕首递过来时,刀刃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康罗伊割开掌心的瞬间,血珠在冷空气中凝成小红豆,落进凹槽的刹那,整座门突然发出蜂鸣声。
詹尼的差分机疯狂闪烁,她喊了句什么,被门内传来的轰鸣盖过——那是齿轮咬合的声音,却比任何机械都要厚重,像大地在舒展筋骨。
“乔治!”汤姆突然拽他的斗篷。
康罗伊转身,冰桥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黑色长袍沾着雪粒,兜帽下的脸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查尔斯·莱特的脸,可查尔斯半年前在伦敦街头被刺客的子弹穿了心脏,他亲眼看见尸体被运进圣巴塞洛缪医院。
“欢迎归来。”来者摘下兜帽,嘴角的弧度和查尔斯如出一辙,却多了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我是埃德加,他的孪生兄弟。”他举起手中的权杖,镶嵌的黑石泛着油亮的光,“我们等你很久了。”
青铜门的缝隙里渗出红光,像只正在睁开的眼睛。
康罗伊握着滴血的手掌,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钟声——那光里有什么在动,很慢,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仿佛等待了几个世纪的猎物终于撞进了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