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没有说话。
他望着海图上那道红线——他们已经绕过了设得兰群岛,再有三天就能进入大西洋主航道。
月光从舷窗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分界线。从今天起,他伸手碰了碰差分机的黄铜外壳,金属还带着余温,差分机不仅是工具,是我们的护符。
舱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汤姆掀开门帘,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在地板上,在木板上溅起小水花。船长们都到齐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史密斯先生说您再不去,海雀号的老船长要把会议桌掀了。
会议室的橡木桌被擦得发亮,十二位船长的制服上还沾着海水,在桌面投下深色的水痕。
康罗伊走进来时,史密斯地站起来,军靴跟撞击地板的声音像颗小炮弹。康罗伊先生。这位舰队指挥官的络腮胡上挂着水珠,蓝色制服的领口解开两颗,露出结实的胸膛,海鹰号的事——
我知道。康罗伊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众人。
他注意到灰鲸号的副舰长手指在桌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白鸥号的老船长正用银质鼻烟壶敲着桌面,一下,两下,像在数心跳。上个月在亚速尔群岛,海鹰号的大副独自启动了压舱水阀。他的声音很轻,但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后来我们在他枕头下找到了圣殿骑士的徽章。
老船长的鼻烟壶掉在桌上。
康罗伊看见信天翁号的年轻舰长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所以从今天起,他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叠羊皮纸,所有重大指令必须由舰长和副舰长共同输入口令。他展开一张纸,上面用花体字写着双人认证制差分机μ会同时验证你们的声纹和掌纹——就像银行保管库的双重锁。
史密斯第一个站起来,他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银质烛台摇晃。我以海军荣誉起誓,他的声音像闷雷,绝不让阴影登船。其他船长面面相觑,接着一个接一个站起。灰鲸号的副舰长嘴唇动了动,终于说:我...我也起誓。
康罗伊等他们重新坐下,才从天鹅绒盒子里取出十二枚胸针。
每枚都是镀银的猎鹰,展开的翅膀上嵌着小块青金石。这不是装饰,他将胸针依次放在每位船长面前,是身份——我们不再是流放者,是新世界的奠基者。
当最后一枚胸针放到海雀号老船长面前时,康罗伊听见窗外传来海鸥的叫声。
他抬头,看见詹尼的身影闪过甲板,怀里抱着一摞书——那是她的海上讲习会教材,里面夹着她亲手抄的微积分公式和植物学图谱。
回到船长室时,铅盒已经放在桌上。
詹尼正用蜂蜡密封盒盖,她的手指沾着蜡油,在盒身留下淡黄色的痕迹。汤普森的信。她抬头,眼睛里还带着刚才的疲惫,但嘴角有轻微的上扬,他说三黑石已有两块现世。
康罗伊的手指在铅盒上顿住。一块在波士顿共济会,詹尼的声音低了些,另一块...在慈禧太后的紫禁城。
他猛地抬头,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詹尼脸上,让她的瞳孔呈现出琥珀色。东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她也在找?
旧神信徒无国界,詹尼将铅盒推到他面前,他们只求帷幕撕裂。
康罗伊沉默地将铅盒锁进保险柜,转动密码盘时,金属的摩擦声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当他转身时,詹尼已经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书——那是她要带去甲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书脊上还留着她用红笔写的批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或许灵能也是。
要去甲板吗?他问。
詹尼将书抱在胸前,发梢被穿堂风轻轻掀起。讲习会快开始了,她微笑,今天要教他们用六分仪测量星高——虽然大部分人连勾股定理都记不全。
康罗伊跟着她走到舱门口,看见甲板上已经聚了些人:有抱着笔记本的见习水手,有揉着眼睛的火夫,甚至还有史密斯的大副,正踮着脚往人堆里挤。
詹尼的声音飘过来,带着海水的咸涩和晨露的清新:同学们,把六分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