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议员的银杯与他的碰触轻响。
“英王室对任何能稳定原棉供应的事业都很关注。”康罗伊啜了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我正考虑在弗吉尼亚建座全蒸汽动力的兵工厂——当然,前提是能找到可靠的合作伙伴。”
周围的交谈声突然低了下去。
州民兵司令的手指在杯壁上敲出短促的节奏:“听说您的船队能突破北方封锁?”
“风信子号的热雾装置确实能模糊轮廓。”康罗伊垂眸看杯中酒,暗红的液体晃出漩涡,“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抬眼时正对上对方的目光,“愿意为值得的事业冒险的人。”
玛丽适时挽住他的手臂:“将军,我跟您说过的新型纺织机,康罗伊先生带来了设计图……”
当康罗伊在凌晨两点回到寓所时,詹尼正坐在壁炉前拆信。
火光照着她膝头摊开的《南方纪事报》,头版下方有则被红笔圈出的小广告:“托马斯·威尔逊先生因投资失利,即日起转让所有产业。”
“威尔逊的船运公司破产了。”詹尼将信递给他,封蜡是熟悉的深绿色——玛丽的私人信笺。
“但有人看见他今晚在码头跟个戴宽檐帽的男人说话,那人……”她顿了顿,“像极了去年在新奥尔良见过的北方情报员。”
康罗伊展开信纸,墨迹在火光里泛着暗褐色。
最末一行小字被重重划了下划线:“威尔逊的保险柜钥匙,还在他贴身的怀表里。”
他将信投入火中,看着火星舔过“北方情报员”几个字。
窗外传来潮声,混着远处码头的汽笛声,像某种蓄势待发的低吟。
詹尼起身替他解领结,指尖触到衬里的薄铁片时,轻轻一叹:“明天让沃克多派两个人跟着拉姆齐。”
“好。”康罗伊低头吻她发顶,发间的玫瑰香混着壁炉的木柴味,“另外……”他的声音低下去,“让约翰检查所有货箱的夹层。”
夜色渐深,查尔斯顿港的灯塔在海平线上明灭。
某个阴暗的巷子里,托马斯·威尔逊摸出怀表,表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按下表盖内侧的暗扣,金属摩擦声轻得像声叹息——钥匙滑进掌心时,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托马斯·威尔逊的喉结在月光下滚动两下。
他把钥匙攥进掌心,金属棱角硌得生疼——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三天前在纽约酒吧,那个穿黑西装的稽查员用银匙敲着威士忌杯说:康罗伊的船队每趟能运三千支步枪,三成赃款够你在百慕大买座庄园。现在他站在玛丽宅邸的侧巷里,怀里的木盒硌着肋骨,里面装着刚从当铺赎来的达盖尔相机。
门廊的煤气灯突然晃了晃,两个穿银灰制服的仆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威尔逊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退,却撞在砖墙上。先生需要帮忙吗?左边的仆人伸手时,威尔逊闻到他袖口的薰衣草香——玛丽的管家总用这个牌子的肥皂。
相机地掉在地上。
当仆人扯开他的外套时,那封用蜡纸裹着的举报信从内袋滑出,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冷蓝。
威尔逊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想起今早打开康罗伊贸易行旧账册时的狂喜——那些标注着的货单,航线全绕开了北方封锁最严的海域。
可他没注意到,所有航次都停在去年十月,正是康罗伊启用热雾装置的前一周。
带他去地下室。玛丽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她倚着雕花栏杆,珍珠耳坠在风里轻晃,康罗伊先生说,要让这位先生看看真正的走私路线图。
威尔逊被拖走时,瞥见正厅里的康罗伊。
他端着香槟杯,侧过脸对民兵司令微笑,金袖扣在水晶灯下一闪——那是詹尼去年送的,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威尔逊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码头,康罗伊拍着他肩膀说南方需要更多像您这样的开拓者,当时他以为这是恭维,现在才明白,那是猎人逗弄猎物的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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