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下冷光,对面参议员的钢笔尖悬在“外国资本威胁”的发言稿上,墨迹正缓缓晕开。
“为什么不选俄亥俄的‘自由牌’?”发言席的秃顶议员把话筒往前推了推,喉结在浆硬的领结下滚动,“本土制造才能保障粮食安全,这是常识。”
康罗伊的拇指摩挲着皮箱的铜锁——这是詹尼亲手打磨的,内侧刻着“为了不饿肚子的孩子”。
他抽出第一张照片时,会议室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深陷泥沼的“自由牌”收割机,履带半埋在黑泥里,驾驶舱玻璃裂成蛛网。
“上周三,威斯康星的试验场下了场急雨。”他的声音像淬火的钢,“这台机器卡了十七个小时,等拖出来时,二十亩早熟麦已经发芽霉变。”
第二张显微照片在投影仪上放大,劣质钢的晶界处布满细微裂纹,像被虫蛀的朽木。
“自由牌用的是回收钢轨重熔的钢料。”康罗伊的目光扫过几位本土厂商代表发白的脸,“他们省了三十镑成本,却让机手在翻土时多担了三成断轴风险。”
最后一张照片是雪原上的平行轨迹,深红的履带印在雪地里延伸半英里,像两把烧红的刻刀。
“三天前,我们的机器在零下二十八度启动,连续作业十二小时。”他合上皮箱,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诸位关心国产,我敬佩之至。但我更关心的是——冬天过后,谁家的孩子还能吃上面包?”
会议室陷入死寂。
康罗伊看见梅隆参议员在笔记本上画了个重重的勾,而“自由牌”代表的手帕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的怀表在此时震动——是詹尼发来的密电:速归,有要事。
伦敦黎明工厂的档案室在深夜泛着冷光。
詹尼的丝绸睡裙外罩着康罗伊的旧大衣,发梢还沾着刚从实验室跑来的水珠。
她面前的监控屏幕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穿维修工制服的男人正用镊子夹着伪造权限卡,动作熟练地避开主摄像头,却在触碰保险柜时触发了隐藏的压力感应地板。
“突击小队两分钟就到。”拉姆齐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退役士兵特有的沙哑,“那家伙身上搜出微型电蚀刻笔和空白铜板,审的时候喊着‘五千美元去墨西哥’。”
詹尼的指尖停在人事系统日志上。
三个月前的解雇记录旁,有行被修改过的权限更新时间——Ip地址归属地显示为华盛顿某政府大楼。
她扯下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指甲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空白铜板被证物袋装着放在桌上,表面还留着间谍的体温,在冷空气中缓缓凝结出细汗。
“把铜板送到实验室。”她对着对讲机说,声音比平时更轻,“让技术组准备通宵。”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档案室的金属档案柜在地板上投下冗长的影子。
詹尼的手指悬在空白铜板上方,仿佛能看见上面正浮现出某种隐秘的纹路——那是比风雪更寒冷的暗流,正顺着铜的脉络,向黎明工厂的心脏缓缓爬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