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是烤面包的炉子!是让我们的儿子不必再跪在码头,让我们的女儿能站在教室的炉子!”
台下突然爆发出跺脚声。
穿蓝布裙的妇人把怀里的婴儿举得老高,婴儿挥舞着小拳头;搬运工们用铁铲敲着木箱打拍子;最前排的老汤姆抹了把脸,又粗又硬的胡子上挂着水珠——也不知是泪还是晨露。
乔治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武汉书店里翻到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梧桐叶。
那时他总觉得书里的文字像冰块,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温度,是粗糙手掌相握时的茧子。
卡梅伦庄园的书房里,罗伯特·卡梅伦的银制镇纸“砰”地砸在地图上。
费城南区被红笔圈了三个圈,像块化脓的伤口。
“那个英国佬在抢我们的选民!”他抓起瓷杯往壁炉里摔,碎片撞在烧得通红的煤块上,“上个月爱尔兰人还在我家面粉车前排队,现在倒好,全挤去他的破教室听什么机械课!”
站在阴影里的管家咳嗽了一声:“州审计局的人说,只要找到超时用工的记录……”
“找!”罗伯特扯松领结,喉结在汗湿的衬衫领口里滚动,“去查他的纺织厂、炼铁厂、运输队——连打扫车间的女工如厕时间都给我算清楚!”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照片,照片上是几个戴绿帽子的爱尔兰青年举着“不自由毋宁死”的标语,“把这些给《纽约论坛报》的记者,就说康罗伊资助爱尔兰独立军。”他的指甲掐进木桌,“我要让整个宾夕法尼亚州都知道,那个外来户的慈善外衣下,裹着怎样的狼心!”
一周后的费城车站,晨雾还没散尽。
乔治的大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里面绣着家徽的衬里。
詹尼戴着他送的珍珠耳坠,在雾气里闪着微光。
他们面前,二十个身着藏青制服的爱尔兰青年站得笔挺,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铜钉——那是“曙光”运输部首批结业的机械师。
“康罗伊先生!”最前面的少年突然敬礼,动作生硬得像根铁棍,“我叫西恩·奥布莱恩,我爹说,要是他能活到今天……”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动了动,“他会替我谢谢。”
乔治刚要说话,月台尽头传来汽笛的嘶鸣。
“曙光3型”列车喷着白雾滑进站,煤水车上的黄铜装饰擦得锃亮。
西恩跑过去拉动汽笛拉杆,一声长鸣撕开晨雾,震得站台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詹尼的手被他握得发疼,他却浑然不觉——那声音里有铁锈味的煤渣,有机油的黏腻,有少年人蓬勃的心跳,像极了他第一次在1853年听见的蒸汽轰鸣,却又那么不同。
“听到了吗?”他低头对詹尼说,呼吸在她发顶凝成白雾,“那不是汽笛,是……”
“新世界的呼吸。”詹尼接得很轻,却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月台北侧的阴影里,戴礼帽的男人把怀表合上。
发条转动的轻响被汽笛声盖住,他摸出发报机,手指在按键上快速跳动:“目标掌控劳工命脉,建议高层介入……”
凌晨四点的费城还在沉睡。
乔治的床头灯突然亮起,詹尼迷迷糊糊要去关,却被他按住手腕。
床头柜上的电报机开始“滴滴答答”作响,绿色的指示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双不闭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