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
老汤姆的破毡帽被他攥成了团,指节发白;汉密尔顿的铅笔在本子上划出重重的线,那是计算运输蒸汽犁的铁路运价;女记者的笔记本翻到新页,标题栏写着《蒸汽与泥土:康罗伊的农业革命》。
当第五份采购意向书的墨迹未干时,詹尼的书房里正飘着冷掉的咖啡香。
她的发辫散了一半,发梢沾着差分机的铜粉。
面前的橡木书桌上堆着七十二本分类账,最上面那本的封皮被翻得发毛——那是1854年堪萨斯州小麦收购记录。
差分机的齿轮还在缓缓转动,纸带输出口吐出淡蓝色的图谱,上面用红蓝两色标着每蒲式耳小麦的流转路径:从艾奥瓦的农场,到芝加哥的粮仓,再通过伊利运河运到纽约港,最后...
詹尼的钢笔尖悬在纽约港的标记上方。
她轻轻吹了吹,将原本指向维多利亚女王粮商的箭头,拆成十三条细如发丝的线,分别标上约翰·史密斯谷物行玛丽·琼斯进出口公司等名字。
这些名字对应的公证文书就压在她手肘下,每份都有真实法官的签名——罗伯特·邓肯用微缩复刻技术伪造的,连油墨的氧化程度都和十年前的旧文件无异。
詹尼小姐?女仆端着新煮的咖啡进来,被满桌的账本吓了一跳,您该吃点东西了,老爷说——
放那儿。詹尼头也不抬,手指在图谱上划过。
她记得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乔治被压在废墟下,是她用差分机的铜齿轮当撬棍,撬了三个小时才把人救出来。
那时她耳后被碎片划了道疤,现在摸着还会疼,但远不如现在心疼——这些被拆分的订单,每一条都是乔治用三年时间织就的商业网络,现在要像拆毛衣似的,拆成谁都认不出原样的线团。
楼下传来马车的铃铛声。
詹尼侧耳听了听,是罗伯特·邓肯的马蹄声——他总把马掌钉得比别人响些。
她迅速将图谱塞进暗格里,整理好发辫,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在舌尖蔓延,像极了即将到来的审查。
罗莎琳德的书房在二楼东头,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她膝头的信纸上投下玫瑰色的光斑。
那封1839年的旧信已经泛黄,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只余下半页:...威廉·麦克莱恩坚持审计军费,被说成妨碍军务...现居匹兹堡,靠帮人记账为生...
她摸出银制钢笔,墨水在信笺上洇开:亲爱的伊芙琳,若您仍与麦克莱恩一家有联系,请告知我他的近况。
康罗伊需要正直的人。字迹苍劲有力,和二十年前写给肯特公爵夫人的信如出一辙——那时她试图为丈夫争取更多权力,现在她要为儿子争取更安全的后背。
三天后,回信到了。
罗伯特·邓肯接过信时,注意到封口的蜡印是匹兹堡市政厅的徽章。
他拆开后只扫了一眼,就敲响了乔治的办公室门:麦克莱恩的儿子是州财政厅档案室主管,他说...他父亲临终前还在骂当年的黑账。
乔治正在看蒸汽犁的销售报表,闻言抬头。
窗外的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脸上投下明暗交界:偿还先父正义做引子,告诉他...我们能让那些黑账重见天日。
罗伯特点头,将信小心收进内袋。
他转身时,瞥见乔治办公桌上压着份《宾夕法尼亚州议会简报》,头版标题是《农业现代化促进法案:机遇与隐忧》,作者署名是阿尔弗雷德·布莱克伍德。
对了,乔治突然说,让詹尼把那十三份中间商的公证文书再检查一遍。
平克顿的约翰·哈里森...他的放大镜能照出十年前的墨迹。
罗伯特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安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乔治望着窗外,晨雾已经散尽,新犁的沟垄像大地的指纹,延伸向远方。
他想起昨日雪地里的渡鸦徽章残影,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