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尽头,战争部长举着水晶杯,红色的酒液在烛光里晃荡:“为英美工业兄弟情谊——”
“等等。”康罗伊端起自己的杯子,却没碰过去,“我更想为‘宾州铁轨上每辆机车,都装着康罗伊轴承’干杯。”
满座的宾夕法尼亚矿主、铁路大亨面面相觑。
卡梅伦的酒杯停在半空,络腮胡下的嘴角动了动,突然爆发出大笑。
他的笑声像滚过煤堆的火车,震得银质刀叉叮当响:“好!
年轻人,你敢想!“他重新举起杯子,这次碰得很响,”就为你的轴承——还有哈里斯堡的五千个工作岗位!“
康罗伊喝了一口,波本的辛辣在喉咙里炸开。
他望着卡梅伦发红的眼睛,知道对方看见的不只是轴承厂,还有未来州议会大厦里即将签署的银行牌照申请书。
回到下榻的酒店时,詹尼正坐在壁炉前拆电报。
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发梢沾着点碎雪——华盛顿的初雪比伦敦来得早。
她抬头时,睫毛上还凝着细水珠,不知道是雪化的,还是刚才擦电报机时沾的。
“梅隆的电报。”她递过那张薄纸,墨迹还没完全干,“他说...需要你明天上午十点前给个准信。”
康罗伊接过电报,目光扫过那些数字。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炸开,火星子窜起来,在电报边缘舔出个小焦痕。
他突然想起今早母亲手里的账册,想起詹尼袖口的铜粉,想起林肯按在他肩头的手掌。
“帮我准备咖啡。”他把电报折成小方块,放进胸袋贴近心脏的位置,“还有,让斯坦利明早八点来见我。”
詹尼起身时,裙角扫过他的手背。
这次,她的手不再是凉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街道的轮廓,却清晰了胸袋里那张纸的重量——那是梅隆的债务置换方案,是下一个齿轮的齿痕。
康罗伊解开领结时,胸袋里的电报纸隔着衬衫蹭得皮肤发痒。
詹尼端来的咖啡在壁炉架上腾起白雾,他却没碰——梅隆的数字在视网膜上跳动,520万国债、八折收购、大西洋联合信托银行,每个词都像齿轮卡进齿槽,发出清晰的咬合声。
“梅隆说宾夕法尼亚的煤矿主们已经在私下打听贴现比例了。”詹尼把暖手炉塞进他掌心,指尖扫过他指节上因常年拧螺丝留下的薄茧,“他今早派了三个信差,最后一个浑身是雪,马靴上沾着费城的泥。”
康罗伊捏着电报角,纸张边缘被他折出细密的褶皱。
他想起今早林肯办公室里那杯冷掉的咖啡,想起卡梅伦大笑着碰杯时,袖口露出的共济会袖扣——梅隆的方案不是突然出现的馅饼,是他在匹兹堡和银行家们吃了十七顿晚餐、用三十份铁路盈利报表喂出来的果子。“八折...”他低声重复,“财政部去年拍卖国债时,最高才到七五折。”
詹尼在他对面坐下,裙摆垂落如静止的瀑布。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黄铜怀表,表盘背面刻着“G&c 1855”——那是他们在曼彻斯特第一次合作改良纺织机时,他送她的礼物。“梅隆的人算过,用国债做抵押,信托银行的信贷额度能放大五倍。”她转动表冠,齿轮转动的轻响混着壁炉噼啪声,“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昨天下午三点,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国债交易席位突然多了六个新面孔。”
康罗伊的手指顿住。
他想起哈德逊河上运煤船的汽笛声,想起华尔街那些躲在高顶礼帽下的眼睛——梅隆的方案泄露了?
不,更可能是有人在试探。
他把电报按在咖啡杯底,看着褐色的液体在纸背晕开深色的圆斑:“詹尼,你去纽约的控制中心。”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期的更轻,“用蜂巢协议盯着证券交易所,尤其是波士顿来的交易单。”
詹尼的手在膝头收紧,又慢慢松开。
她知道“蜂巢协议”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