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七台差分机同时运转,齿轮摩擦的热度能烤焦信纸,而她要在噪音里听出异常的齿速。“今晚十一点的火车。”她起身整理披风,珍珠发卡在火光里一闪,“我会让托马斯在纽黑文准备马车。”
康罗伊跟着站起来,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碎发。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超过四十八小时,自从三年前在利物浦码头他帮她捡起被风吹走的账本,他们就再没真正分开过。“别让他们知道你在盯着。”他说,喉结动了动,“等你回来,我们去波托马克河看樱花。”
詹尼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吹得壁炉里的火星四溅。
她在门口停住,侧过脸笑:“记得给我留杯热可可,要加双倍肉桂。”门咔嗒一声关上,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康罗伊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告诉她——梅隆的方案里,信托银行的董事名单第一位,是她的名字。
凌晨三点,康罗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时,斯坦利的礼帽上落着未化的雪,睫毛结着细小的冰珠:“总统要见你,现在。”他递过一张便签,林肯的字迹像被暴雨打湿的芦苇,“单独。”
白宫的地下室比地面冷二十度,康罗伊跟着持烛的侍从转过三道拱门,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最后一扇门前,侍从退下,门内传来火柴擦燃的声响。
林肯站在橡木桌前,烛火在他凹陷的颊骨下投出阴影,看起来比白天老了十岁。
“你究竟想要什么?”林肯的声音像锈住的门轴,“财富?
权力?
还是...“他顿了顿,指节抵着桌面,”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康罗伊望着烛火在总统眼里跳动。
他想起原身记忆里,老康罗伊男爵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贵族的血统是枷锁”,想起在哈罗公学被人按在泥里时,他望着天空发誓“要建一座谁都推不翻的城堡”。“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长大后,还要面对今天这样的饥荒与分裂。”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肯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烛芯结出的灯花啪嗒坠落。
然后他从背心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钥匙,表面磨得发亮,刻着模糊的共济会星芒:“下次来,走地下室东侧门。”他把钥匙塞进康罗伊掌心,温热的体温透过金属传来,“有些事,不能在阳光下谈。”
当康罗伊走出白宫时,雨丝正顺着帽檐往下淌。
街角停着辆黑色马车,车窗半开,卡梅伦的络腮胡沾着水珠,像团潮湿的羊毛:“顺路?”他说,“我们可以聊聊银行的事。”
康罗伊上了车,皮座的温度还带着卡梅伦的体温。
马车启动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钥匙,又想起詹尼留下的热可可杯——杯底压着张纸条,她的字迹娟秀如绣:“波士顿的狐狸咬到了假鸡,他们明早会抛售铁路股。”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国会山的圆顶。
康罗伊望着车窗外,突然看见第五大道的方向,有几点幽蓝的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那是差分机实验室的探照灯,正照着新运到的钨丝灯样品。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十二,齿轮转动的轻响里,他听见了未来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