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抹着眼泪,把怀里的孙子举得更高。
沃森突然碰了碰他胳膊。
康罗伊转头,看见老工程师眼镜片后的眼睛发亮,喉结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梅隆凑过来,压低声音:《纽约时报》的人在问,黎明铸炮厂的新订单......
仪式后再说。康罗伊打断他,目光又落回队列。
张天佑已经带着士兵开始行进,铁镐与步枪的碰撞声里,他听见詹尼在耳边轻声说:他们真的站在这里了。
是的,他们站在这里了。
康罗伊望着蒸汽护卫舰的烟囱在雾中渐远,想起三天前张天佑交给他的名册——五百七十三人里,有前太平军的百长、有广东的船匠、有被卖的农夫。
此刻他们的靴跟叩着同一块土地,他们的呼吸融入同一片晨雾。
扩音器里传来主播的尖叫:看!
士兵们正朝市政厅方向前进!
下一站,是国会山吗?
不,是——
康罗伊没听完。
他的视线落在沃森身上,老工程师正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指腹反复摩挲封口的火漆印。
那是女王陛下批准的差分机技术文件,带着伦敦的潮湿气息。
该宣布了。詹尼轻声说。
康罗伊点头。
他望着队列末尾最后一面龙星交辉的旗帜消失在雾中,喉结滚动着,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等会儿,等沃森走上前,等他举起那个信封,等所有人听见黎明铸炮厂将设立的宣言时,再让那些话像火花一样炸开。
此刻,他只需要站在这里,看风掀起最后一缕晨雾,看阳光穿透云层,把龙纹与星条的影子,烙在特拉华湾的水面上。
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时,詹尼下意识伸手去拢,却在触到那片绣纹的瞬间顿住。
金线在雾色里泛着暖光,像把龙鳞嵌进了呢料。
康罗伊低头看她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橙花水香——那是今早她特意选的,说要和龙纹旗的金穗子一个味道。
该轮到亨利了。詹尼的指尖轻轻划过龙纹的脊骨,他昨晚改了七遍讲稿,现在肯定在摸怀表里的全家福。
扩音器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沃森扶了扶眼镜,喉结上下滚动两次,指节叩了叩讲台:诸位,黎明铸炮厂今日要立个新规矩——他从西装内袋抽出羊皮卷轴,边缘还沾着松烟墨的痕迹,我们将设立东方工匠奖章,表彰那些用老手艺捏出新世界的人。
人群中响起细碎的私语。
康罗伊看见前排几个华人青年直起腰,后颈的汗渍在领口洇出深色的圆。
张天佑站在队列最前,握刀的手松了松,指腹蹭过刀鞘上的朱砂印——那是太平军旧部的标记,此刻倒像在给新勋章的光泽作注脚。
第一位获奖者,陈汉生先生。
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时,裤脚沾着铸炮厂的铁屑。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确认地面的坚实。
康罗伊记得三个月前初见他时,老人蹲在铸炮厂废料堆里,用铜匠的小锤子敲开冷却的炮管残片,说:这裂纹走向不对,应力测试得加道工序。此刻他的手还沾着机油,却在接过勋章前偷偷在裤腿上蹭了又蹭。
这枚勋章......沃森的声音发颤,他把银质奖章别在老人左胸时,全家福照片从怀表夹层滑出来——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抱着孩子,是给所有把技艺当命的人。
陈汉生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抚过奖章上的齿轮与龙纹。
他抬头时,康罗伊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光:我在大清造炮,炮弹打太平军,打捻军,打洋枪队......他的广式官话带着铁锈味,后来被江南制造局的大人骂老古董,说我只会看火候不会算公式。他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可在这儿,我拿放大镜看炮管,他们搬来差分机给我算数据;我要加道退火工序,沃森先生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