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最好的护盾。”秘书点头时,他瞥见对方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这是詹尼训练出的“情报吞咽反应”,说明还有未说尽的信息。
“格林今晚飞华盛顿。”秘书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轻,“他的专机上有两名穿便衣的军人,肩章是退役情报官的样式。”
康罗伊的目光掠过书桌上摊开的行程表——明早十点,他将乘火车前往华盛顿与财政部长共进晚餐。
“把詹尼的日程往前调两小时,”他将铜匣推回秘书怀中,“让她查清楚那两个情报官的服役记录。”秘书退下时,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像一声叹息。
华盛顿的晚风裹着茉莉香钻进车窗时,康罗伊正整理袖扣。
财政部官邸的水晶吊灯在车玻璃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他望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侧影,想起半小时前在联合车站买的报纸——头版标题是《泰勒帝国崩塌,华尔街谁主沉浮?
》。
很好,他想,人们总爱盯着倒下的巨人,却看不见替他们递绞索的手。
餐厅里的银烛台燃着八支白蜡,财政部长的勋章在烛光里泛着冷光。
“胜利债券II?”部长的刀叉停在半空中,“五亿?这比战争期间的发行量还多两成。”康罗伊啜了口雪利酒,酒液在舌尖泛起苦杏仁的回甘——和他此刻的心情倒有些像。
“战后重建需要的不是黄金,是信心。”他将餐巾叠成整齐的三角形,“由鲍厄里独家承销,能保证债券在七十二小时内覆盖全国三千个乡镇。”
“那国家信用管理局呢?”部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布,“这听起来像要把全美国的钱包都攥在你手里。”
康罗伊放下酒杯,杯底与银盘相碰发出清响。
“您看过匹兹堡的矿难报告吗?”他问,“去年冬天,三百个家庭因为还不起小额贷款被赶出棚屋,其中十七人冻死在街头。”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下次危机不会从华尔街开始,会从这些冻僵的手指缝里渗出来。信用体系不是垄断,是给底层装道闸门。”
部长的目光掠过他胸前的领针——那是枚用差分机齿轮改制的胸针,银质齿痕在烛光里闪着冷光。
“我需要时间考虑。”部长说,语气已软了三分。
康罗伊起身时,侍者正端上焦糖布丁。
他在部长耳边低语:“您父亲是在1846年的墨西哥战争中牺牲的吧?”部长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每个失去父亲的人听到旧年时都会有的震颤。
“我让侍者送瓶1846年的波尔多到您房间,”康罗伊退后两步,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有些回忆,配着好酒才容易下咽。”
深夜十一点,曼哈顿的风卷着煤屑扑在康罗伊脸上。
他站在克莱斯勒大厦顶层,脚下的灯火像被揉碎的星子,其中一点幽蓝仍在战争部办事处的窗户里亮着——塞缪尔·格林的人还没睡。
电报机在他西装内袋里震动,他摸出那张薄纸,月光下的字迹泛着冷白:“机器自启时生成音频,还原后是《以诺书》片段,提及‘看守者降临之地’。”
怀表的铜壳在掌心发烫。
他打开表盖,差分机预测的时间轴在珐琅表盘上泛着幽蓝,40天后的日期被红笔圈了三次——“共振窗口期,极光峰值”。
康罗伊望着东北方的天空,那里的星子比别处更稀疏,像被某种巨手抹去过。
“泰勒不过是开场戏,”他对着风说,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真正的大门,从来不在华尔街。”
朴茨茅斯港外海的夜雾里,悬挂英国海军旗的“极光号”探测船正缓缓起锚。
甲板上,大副对着罗盘皱眉——磁针对着北极方向疯狂震颤,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咽喉。
船长裹着呢子大衣走上甲板,他望着北方天际线那抹若有若无的青紫色光晕,突然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云,他想,是某种东西在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