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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的手指在铜匣上顿住。
她抬头时,兜帽滑下,露出一双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灰眼睛:“你不怕联邦查封?他们的巡洋舰在墨西哥湾撒网似的巡逻。”
康罗伊从西装内袋摸出枚差分机齿轮改制的袖扣,在掌心转了两圈。
齿轮咬合的轻响里,他看见派克的右手悄悄按上了枪套——这是南方军人的习惯性警惕。
“真正的财富不在账面,在人心。”他把袖扣别回袖口,“只要你们还有棉花可卖,我就有办法让它变成金币。”
最年轻的种植园主突然笑出声:“你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北方佬的炮艇能把任何走私船——”
“但他们不会查封缝纫机。”康罗伊打开黑皮箱夹层,取出台黄铜外壳的缝纫机,“英国产‘胜利’牌,能顶十个女工的手速。还有煤油灯、儿童读物——这些‘民用物资’,连格兰特将军的检查官都挑不出刺。”他看向派克,准将的目光正落在缝纫机的飞梭上,“您的士兵需要冬衣,种植园需要更快的纺织机,而我需要……”他的指尖划过合约上的“40%”,“足够多的海岛棉,让曼彻斯特的纺锤转得比北方佬的炮弹还快。”
教堂里静得能听见蝙蝠翅膀的扑棱声。
派克松开按枪的手,拇指摩挲着肩章上的银星。
“上个月有艘船在莫比尔湾沉了。”他说,“北方佬的水雷。”
“所以我用了吃水浅的改装渔船。”康罗伊从皮箱底抽出张航线图,在桌上摊开,“佛罗里达海峡,墨西哥湾暖流,凌晨四点换岗间隙——”他的指尖点在莫比尔湾的位置,“李文斯顿船长的船昨天已经出发了。”
玛丽突然打开铜匣。
匣内躺着份南方铁路枢纽图,墨迹新鲜得能闻到松烟味:“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你的。”她的声音轻得像教堂外的风,“财政部的秘密账册副本在夹层里。”
年长的种植园主猛地站起来,金链子撞在石桌上叮当作响:“戴维斯小姐,你这是——”
“坐下。”派克的声音像块冷铁。
他俯身盯着合约,银星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或许,我们不该把你当成北方佬。”他抽出腰间的钢笔,蘸了蘸康罗伊递来的银墨水瓶,在“阿尔伯特·派克”的位置签了名。
三个种植园主面面相觑。
胖子最先凑过去,小胡子紧跟着,年长的犹豫了三秒,终于也提起笔。
墨迹在纸上晕开时,康罗伊听见玛丽轻轻吐了口气。
她合上铜匣,斗篷扫过他的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我父亲说,你是十年来第一个让他觉得‘或许能赢’的英国人。”
两日后,利物浦码头的汽笛撕破晨雾。
康罗伊站在“晨星制线”的仓库顶楼,望远镜里,三艘改装渔船正缓缓靠岸。
搬运工掀开油布的瞬间,成包的海岛棉滚落在地,纤维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白的光泽。
检验员的小旗突然疯狂挥动——那是“超标准品级”的信号。
“每磅十便士起拍!”拍卖师的铜锣响得震耳。
康罗伊放下望远镜,兜里的怀表开始震动。
他摸出电报纸,李文斯顿的字迹还带着墨香:“首航成功,货已脱手,净利一百二十七万英镑。”
深夜,新奥尔良的阁楼里,煤油灯的火苗跳了跳。
康罗伊坐在摇椅上,日记本摊在膝头,钢笔尖悬在“权力藏在控制水流之人手中”的字迹上方。
窗外突然传来木桨划水的轻响,他抬眼,看见一艘挂着法国国旗的小艇正悄悄靠岸,船尾站着个戴宽檐帽的男人,手里提着个用油布裹紧的圆筒。
雷声从密西西比河对岸滚过来,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百叶窗上。
康罗伊合上日记本,将它锁进书桌抽屉。
抽屉最底层躺着张新画的航线图,第二支船队的标记用红笔圈着,从佛罗里达海峡到莫比尔湾,每个时间节点都标得清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