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早从沼泽支流绕到佛罗里达了。他抓起便签塞进怀里,鹿皮外套带起一阵风,把书桌上的地图边角吹得翻卷,我这就去安排,太阳落山前让雷莫的舌头比威士忌还烫。
门被撞开又重重合上的瞬间,詹尼端着银盘走进来,盘底压着封盖着利物浦邮戳的电报。
她的指尖在电报纸上轻轻叩了两下:内皮尔先生的急件。
康罗伊撕开电报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分。
当英国外交部默许非政治性商业往来的字样跃入眼帘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意味着南方的棉花终于能以工业原料的名义堂而皇之地登上利物浦码头。
更下方的曼彻斯特商会五十台轧棉机让他的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弹奏某首他最爱的亨德尔协奏曲。
霍普金斯!他对着楼下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雀跃,让李文斯顿把寒鸦计划提前到五月下旬!
正在楼下核对货物清单的霍普金斯探进半张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雨季前的浮冰区......
正是因为雨季。康罗伊将电报折成小方块塞进马甲口袋,联邦海军的了望员会缩在船舱里躲雨,冰山在雾里就是最好的掩护。他绕过书桌拍了拍霍普金斯的肩,去把蒸汽驳船的锅炉工都叫醒,让他们今晚就开始调试——曼彻斯特的机器,得配上最滚烫的蒸汽。
夜色漫过新奥尔良港时,康罗伊独自登上白玫瑰号的驾驶舱。
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扑在脸上,他摩挲着颈间那枚锈齿轮项链——这是切罗基巫医在月食夜用部落祭坛的碎铁打制的,说是能锁住命运的齿轮。
此刻齿轮在掌心硌出红印,像某种警示。
无线电的嘀嗒声突然刺破寂静。
康罗伊俯身调整天线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利物浦发来的加密信号,开头是黎明财团的专属代码。
黄金冻结?他读出电文内容时,嘴角反而扬起弧度,纽约海关倒学聪明了。他抽出钢笔在回复纸上写着,笔尖在罗斯柴尔德伦敦分行几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告诉他们,动用财政部的两个席位......他停笔望向窗外,极光在北方的天空翻涌,像被揉皱的紫绸,再放个谣言——摩西·泰勒的侄子在巴拿马买私人堡垒。他知道,这位纽约金融巨头最恨怕被传准备跑路,不出三天,海关的审查官就会收到来自华尔街的。
当他将电报稿交给守在舱外的水手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抬头望向天空,原本稀疏的星子不知何时被铅灰色云层吞噬,海风里飘来潮湿的土腥气——那是暴雨前特有的味道。
康罗伊望着远处查尔斯顿方向的地平线,那里的天空正酝酿着某种更剧烈的翻涌,像被搅乱的墨汁,正缓缓漫过大地。
